随即他瞪向俞皎,责备道:“这种事怎么拿去跟太后说?要是母后的身子有个好歹,你担待得起么?”
俞皎乖乖跪下,并未辩解。
太后制止元贞帝继续斥责:“皇帝,你别怪她,毕竟她的新婚丈夫,也是那八万将士之一。”
元贞帝立即答应:“都听母后的,母后莫要伤心了。”
岂料太后哭得更凶,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滚落下来:“哀家骤闻此噩耗都如此伤心,更何况是在此事中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哀家听闻白相伤心撞柱了?他还好吗?”
秦丰业立感不妙,恭敬地回道:“太后,白惟墉并非伤心撞柱,而是……”
太后面色一变,斥责道:“你闭嘴!死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你要是不能感同身受,下一仗,让你的儿孙上场如何?”
“哀家老远就听到你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指手画脚,你的账哀家稍后再跟你算,要是还不闭嘴,哀家就赏你一杯毒酒!”
秦丰业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句话。
元贞帝连忙给秦丰业递了个眼色,而后道:“母后,兵败的原因儿子还在查,不过白相的情况不太好,御医说他很可能过不了今晚。”
太后一怔,随即哭得更伤心了,几乎要背过气。
殿内都是她呜呜的哭泣声,众人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许久,太后才哽咽着道:“哀家与惟墉是旧识了,哀家认识他那会儿,还没嫁给先帝,当时他刚任职,年纪轻轻却有满腔报国的热忱,为了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没有一刻停息。”
“后来他凭着赤胆忠心与杰出的实干能力,一步步入你祖父的眼,得你祖父的赏识。可他并未因此骄傲自满,常常夙兴夜寐,就是为了能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过得更好一些。”
“你祖父在时,他代天牧狩,恩养百姓,斡旋于北燕、西楚、南齐等强国之间,保得东陵在强国环伺下生存下来,可他也因为东奔西走,父母重病而未在床前尽过孝。”
“你祖父信他,把你父亲交给了他。他兢兢业业辅佐你父亲,继续奔走于各国之间,早早就白了头发,身子也熬垮了,可他仍凭借顽强的毅力,为这个国家尽忠,但也因此,发妻弥留之际都未能见他一面。”
“你父亲走后,又把你交给了他。那时新旧朝朝代更迭,政局不稳,好多次我们母子都被那些奸佞小人逼上绝路,是他拖着老迈的身体,帮你稳住政局,教你治理国家。”
“那时,他常常通宵达旦,有一次哀家去看望他,他都累得吐血了,仍旧伏案处理公务,把整理好的奏折摆在你的案头。烛光把他佝偻的身影映在窗户上,而那道为国操劳的身影,也深深地印在哀家心里,永志难忘。”
“前段时日,北燕来得凶猛,朝中竟无一人敢挂帅出征,他毫不犹豫将儿孙们送上战场,可如今竟没一个人回来。”
“他为国付出一辈子,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走就是十一个,这样的悲恸终究还是击垮了他。”
“我们都知晓他办事雷厉风行,是宰执天下的丞相,但我们却忽略了,他不是神,他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他有血有泪,也有七情六欲。”
“终究是东陵对不起他……”
太后泪流满面,浑浊的双眼里满是心痛。
她看向元贞帝,悲恸欲绝:“你祖父驾崩时,叮嘱你父亲要好好珍惜他,你父亲走时,叮嘱我们娘俩好好善待他,可还是让他面临如此绝望。让忠臣失去一切,哀家对不起两任先帝,哀家死后都没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太后字字泣血,凄绝的哭声听得让人一颗心都仿佛被狠狠揪住。
就连白明微与俞皎,同样是泪流满面。
唯有秦丰业,跪伏在地上咬牙切齿。
若是知道白家的人会去找太后,他早早就派人在路上堵着了。
元贞帝深吸一口气,看似难过,实则是遗憾。
他艰难地问道:“母后,儿子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