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一百天,也得住一两个月。”
候二哥沉默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家过年。过年了,他还要住在医院里,老婆孩子该咋想?不行,得想个妥帖的办法,不让老婆孩子担心。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医院的消毒水味,真他娘的不好闻。自己躺在病床上像个废人一样,有脑袋还有手,屁用没有。
“兄弟,你觉得躺在病床上无聊,我给你拿两本书,让书本帮你解解闷,你识字吗?”
陈医生问候二哥。
候二哥一听有书看,他的眉毛胡子激动得抖个不停。躺在病床上,能看看书帮自个解解闷,好歹能分散自个的注意力。
他对陈医生说,他认识几个字,他再一次谢谢陈医生对他的理解。陈医生对他的帮助,他候二无以为报,能认识像陈医生这么善良而又真诚的人,是他候二的幸运。
医者良心啦!陈医生从来就没瞧不起他,他邋遢的大胡子,陈医生一点都不嫌弃。
他候二遇到过没良心的小煤窑老板,那个黑心老板,把他关在小煤窑里,坑了他的汗水钱。但他在小煤窑,也遇到好心的大哥,好心的大哥,帮他逃离黑心老板的欺压。
他的腿被截肢,陈医生能理解他,还帮助他,他还有啥不满意呢?他有啥不高兴呢?
他的腿是被截肢啦,可他的心没死,他应该感到幸运才是。人活着是累,可活着活着,能遇到瞧得起自个的人,又是多么的快乐。
“你先等着,我查完房,帮你把书送过来。”
陈医生说完,带着一帮白大褂,离开了一零二病房。
怎么和老婆孩子说自己的腿已经被截肢,成了候二哥最大的心理负担。他想过一千个理由,他想过一万种方法。可是,到了最后,又一一被自己否决了。
钱二叔回到小屋,吃了一碗剩饭剩菜。剩饭剩菜凉透透,只要不是吃毒药,只要吃不死人,他不讲究,也不挑剔,只要能吃进肚子里就是福。
等他收拾干净锅碗瓢盆,他就坐在铺盖上,看老婆钱二婶为他缝制的红兜兜。
老婆得意的很,说红兜兜缝在大裤衩上,不但能辟邪,还能保佑他在外面一帆风顺,保佑他在外面发大财。
他前思后想,他发大财,他撞上好运气,也不是红兜兜帮的忙。是候二哥见他被人欺负,留他在工地上干活。
老婆说的话,他是信还是不信呢?他反反复复,犹豫不决。他想把它扯掉,红兜兜太若眼啦,他这几天没再穿上它。
他只要一穿上它,兄弟们就会取笑他:钱二叔,都啥年代啦,你还这么封建。咋啦!不干活,不出力气,不流汗水,哦!钞票就能跑进你的红兜兜。你信吗?只有鬼才信。
一开始,他把兄弟们说的话,没放在心上,可他现在有点儿烦啦。他老婆说红兜兜能保佑他发财,他更不乐意听啦。
他捡点破烂,被胖子和瘦子欺辱,要不是他跑得快,他裤裆里那玩意儿,早就跑去见阎王爷啦。
剪掉,必须要剪掉。不然,我钱二叔就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我应该感谢候二哥,感谢兄弟们。红兜兜太惹眼啦,他老婆要是再嚎,他也不怕啦。
红兜兜在他的手中,在剪刀的作用下,一点一点剥离。剪掉红兜兜,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嘿!舒坦!”
晚饭不用急着做,他不能呆在小屋里犯傻。兄弟们在工地上搬砖,他拿起柴刀劈柴。
柴火是木材加工厂的边角料,边角料劈成小段,塞进锅灶洞,噼里啪啦的,呼起来特够劲。
昨天晚上,他熬了一锅粥,候二哥批评他,叫他不能省着过。候二哥说兄弟们干活辛苦,晚上喝点稀饭不顶饥,晚上必须得吃干饭。
他说:“吃干饭……饭,日子过得不紧……巴。不差那点白米饭……钱。”
候二哥夸他:“兄弟,你过日子不拧巴啦,哥替你高兴。”
“候二哥夸……我,我高兴。”
他自顾自的乐呵,在窄小的小屋里,他哼起黄梅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