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在病房里待了会,就离开了军区医院。华夏留在医院照顾候二哥,小胖子随兄弟们回工地搬砖。
毕竟是冬天的夜,此刻的南京城有了一丝的静逸。马路两旁还是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马路中间稀薄的雪花已经结了冰,人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夜晚的南京城,除了几个寂寞的旅人留下的足迹,只剩下兄弟们匆匆而过的身影。
南京的冬天过得特别的清冷,城里人的生活仿佛过得特别的安静。还是夏天的南京城比较热闹,这个时间点,有人在露天广场,疯狂的扭动迪斯科。
有人沉醉在南京城雄伟壮观的长江大挢上,留恋沉醉的风,欣赏天空中那一轮明月。看滚滚长江浪花飞溅,听轮船的汽笛声,带走南京城的热闹与喧嚣。
那一夜,候二哥把钱二叔当作兄弟、朋友、亲人。那一夜,候二哥、钱二叔在南京码头,想土疙瘩地上的她。
那一夜,候二哥说着诗一般的语言。说实话,我们的钱二叔,他是听不懂的。正因为听不懂,所以他才执着的回味和留念。
他稀罕候二哥的学问,候二哥识字断文,是块好材料,不像他不识一个字。放牛班上,戴着眼镜的老先生问过他:
“钱二,你想学写字么?”
“想!”他回答干脆,不带半点拧巴。可是,爹爹埋汰他鼻子上挂粪桶,不知香臭。他吓得两条腿筛糠,再也不敢学写字。
他不恨自己的爹爹,他也没有理由恨自己的亲娘,亲娘离开人世,他还不到六岁。
他只能做个乖孩子,不让爹爹生气,爹爹只要一生气,爹爹会狠劲的拿鞭子抽他。爹爹不光是抽他,比他小三岁的弟弟,也跟着遭殃。
他要是哭,弟弟也跟着哭。爹爹恨得咬牙切齿,骂他和弟弟就是个拖油瓶的赔钱货。
爹爹骂他和弟弟不挣一分公,说粮食比金子还要金贵,骂他兄弟俩尽糟蹋粮食。他吓得搂着弟弟坐在锅灶台底下,捂住弟弟的嘴,不让弟弟哭出声来。
以往的生活,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心酸和委屈,他也只能忍着。
娶了老婆钱二婶,他原本以为结了婚,分家单过,他不用生活在爹爹的恐惧之中。
可是,自己的老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不高兴的时候对他吼。她不开心的时候,把气撒在他身上。直到他离家出门挣钱,她才有了难得的温顺。
遇到候二哥,他才知道自己活的窝囊,是候二哥把他当个人,拿他当兄弟待。
“候二哥……哥,你可要早点好起来……来,兄弟们还等着你……呢。”
他一个人絮叨,一个人唉声叹气。
有了冬夜的风,有了呼呼的冷风吹。兄弟们缩着脖子,哈着热气,两只手抡在袖口里,迈着急促的脚步,赶回工地小屋。
“钱二叔,你明天早上吃完饭就去买菜,给候二哥买点肉腥补补身子。他太不容易啦,他那一大家子要咋个活下去?”
从不爱说话的牛师傅,话多了起来。他担心候二哥,农村人好脚好手就是万幸,没个囫囵身子,地里的庄稼就等着长草呢。
大旺叔咝咝嘴,“谁说不是呢?牛师傅,我也看着闹心慌。”
“你们不要再担心候二哥,赵老板今天说啦,他会养候二哥。也会给候二哥补偿金,我今天在医院里,亲耳听赵老板说的。”
小胖子相信赵老板说的话,赵老板是个好人。
“小胖子,你还真是傻的出奇,就那么点补偿金够干啥?候二哥一大家子,就靠那么点补偿金生活,死水钱够花几天呢?他没了健康的腿,做什么都不方便,就连下地干活都很困难,更不用提出门子挣钱。”
小胖子默默低下头,他太年轻,他咋知道过日子的艰难。牛师傅的话,让大伙的心沉甸甸的,兄弟们又开始沉默不语。
南京城的夜是静寂的,淡淡的月光洒下一片薄薄清辉,洒向兄弟们单薄而疲惫的身影。
在昏黄的路灯下,一排排法国梧桐,以它的姿态站立。它是城市最忠诚的守护者,而对于生活,它似乎没有一丝的犹疑。
兄弟们脚踩在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让夜晚的马路,变得丰满了一些,变得温暖了一些。
兄弟们回到小屋,时间已经不早啦。兄弟们倒头就睡,窝在铺上,不洗脸,不洗臭脚丫子,就想裹着被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