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默了片刻,她拨开高晟的手。她淡声说道:“高家的一份子?该负起责任?我已出阁,嫁做人妇,兄长忘记了么?”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白琇莹看都不看高晟一眼,也跟着离去。高晟咬牙切齿,冲着高氏的背影说道:“母亲现在去找父亲,要是因此使得父母不合,错全在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你的错!”高氏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等与白琇莹离开回廊很远一段距离,她才顿住脚步,微微抬起头,深深地呼吸着。可见,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她不愿意表露而已。白琇莹一脸忧心:“三嫂,要不是我撞见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我会和你同进退。”“你这么瞒着不说,只会叫我担惊受怕。这高府情况那般复杂,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六妹我虽然是女子,不能像五哥和七哥那样发挥作用,但断然不会叫你孤军奋战的。”事到如今,高氏也不想瞒着了。她把白琇莹拉到花园里的石桌旁坐下,将情况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白琇莹凝神听着。她的心情,从愤怒到唏嘘。从心疼到无奈。最后,也只有一声叹息:“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古人诚不欺我。不怪三嫂不说,实在是这个情况够复杂的。”高氏颔首:“的确复杂,里边牵扯的太多。但不管事情如何复杂,我最担心的,还是娘亲。”白琇莹一脸愧色:“三嫂,对不起,在没有了解情况之前,我就擅自为你出气。”“现在想想,我惩罚高家弟弟,不是给你出气,而是给你添乱。是我不对,三嫂……”高氏摇摇头:“小弟向来如此,未出阁之前,也是我对他诸多忍让,今日他说那些话,叫我剜心一样难受。”“说句自私的话,看到你帮我整治他的时候,我的心里,欣喜竟大过对他的担忧。”顿了顿,高氏握住白琇莹的手:“六姑娘,你的心意我懂得,你也不必自责。”“这些事情都是高府早已埋下的祸根,就算没有你,没有今日发生的事,迟早也会爆发。”“只是我的反抗,娘亲对我的支持,催化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白琇莹咬了咬唇,问:“三嫂,那你打算怎么办?”高氏声音轻而缓,却透着坚定:“前朝诸事,各种纠葛,我一个女子哪里懂得?我心底不愿意改嫁,是为你三哥,也是为了我自己的道义。”“我想记着你三哥一辈子,若是我改嫁之后,怕是连这点机会都没有了。”“我身为白府的媳妇,理应为夫君和公爹守满三年的孝,这是最起码的道义。”“所以就目前来说,我不愿意听从他们的安排,离开白府改嫁他人。”“娘亲支持我,她已去找父亲。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至少我坚持过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就不会后悔。”“接下来,还请六姑娘与我一同静观其变,要是人不能和命争,那我便认命。但认命之前,总要试一试的。”白琇莹闻言,理解且支持:“我明白,三嫂的唯一顾虑,便是高夫人。不管三嫂怎么选,都会顾及高夫人。”“接下来,我会好好管住自己,不给三嫂再添麻烦。若三嫂需要帮助,我当全力以赴;不论三嫂做出何种选择,我都会支持三嫂。”高氏点点头:“这于我而言,便足够了。”两人双手紧握。……另一边。高夫人站在高大人面前。这一次,她没有温柔贤惠的笑意,也无满心满眼都是对夫君的崇拜。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高大人。看着这个儒雅谦和的夫君。仿佛在想。夫君怎么能做出把女儿当成踏脚石那样的事情?“胡闹!”高大人猛拍桌子。桌面的茶盏震了震,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高夫人依旧静静地站着,只是那眼底与茶盏一般,仿佛也碎了。高大人怒不可遏:“你个无知妇人,你知不知道我考核在即,倘若过了考核,便能被调往玉京,成为京官。”“那满京城的权贵,我便是其中之一!而这一切,还要仰仗秦太师为我谋划!”“如今被你这么一闹,倘若高府不能借薛家搭上太师府这条线,我就得继续在地方苦熬!”“以往我觉得你温柔娴静,知书达理,如今却做出这般糊涂事,你当真让我对你很失望!”高夫人捏着帕子,就那么看着高大人。她的声音很淡,字里行间却都是诘问:“所以你就踩着柔儿爬上你所谓的青云梯?”顿了顿,高夫人缓声说道:“老爷,那薛家岂是真正想求娶柔儿?分明是借着柔儿这个由头,去羞辱白府。”“若是我们想要投诚,就得拿出诚意,然而与虎谋皮,一个柔儿哪里够?现在是柔儿,将来指不定是谁了。”“这些人行事不端不正,尽想着些旁门左道,我们怎能把柔儿当成为虎作伥的踏脚石?”高大人气急,却在最后一刻忍住。这些个道理,他不需要一介妇道人家来跟他分析说明。他能不知道那薛家的心思?点名要敏柔,无非就是因为敏柔是白府的遗孀。倘若能把敏柔抢过来,不就是狠狠地将巴掌甩在白府的面上?当然,这只是其一。还有另一层原因。一旦高家做出迫使敏柔离开白府改嫁这种事,高府与白府就彻底决裂,关系没有再修复的可能。这样一来,相当于削弱白府的势力。这其中缘由,他能不知道?不论敏柔是否能让他达成所愿,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是一个女儿,舍就就舍了。只要这份投名状送出去,别人也接了这份投名状,到时候就有谋划的空间。这第一步,成事的前提和奠基,不论如何也得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