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里杨暮客讲了一个笑林的故事。</P>
他持长杆欲入城门,季通则扮演一个久坐生疮的守官。</P>
杨暮客竖持长杆不得入,横持亦不得入。守官季通曰,截之可入。杨暮客欣然同意,将长杆截至数段。</P>
单货逾重则税三厘,小货碎柴则无意义。</P>
极尽辛辣嘲讽,座上宾县令的脸好似黑锅底。</P>
下面的民众不明所以,只是见季通犯傻笑作一团。</P>
相声说完,杨暮客揣着袖子下台,台上依旧是道士班子奏响春风。</P>
此时玉香将修舞台的工匠招呼在一起,搭了一个义诊的棚子。玉香有事儿,道牒录入行程的活儿自然还得杨暮客亲自去。</P>
去玉香那取了道牒,杨暮客独自一人进了宕水县城。</P>
城里因城外多灾民,比之以往更加繁荣。运货的脚夫工钱翻了一番,粮商不敢涨价,却有了抛售库存之机。到处都是人声鼎沸。</P>
杨暮客随意走着,从城南走到了城北。东北艮位阴气诡异。他走着走着瞧见了一间破落院子。这院子本是方位极好的阳宅。</P>
当当当。杨暮客敲了三下门。</P>
门中无人应声。</P>
他推门进去,只见蛛网挂在门廊,地上浮灰厚积。</P>
不必进阴间,便能得见一个野鬼正在一堆神像之中蹲着。那鬼也不怕杨暮客,就是直勾勾地盯着这个道士。</P>
“为何不去阴间?”</P>
“还未到时候……”那野鬼懒洋洋地回杨暮客。</P>
杨暮客踩出一排脚印,走到那堆神像前。这些神像都是神龛里搬过来的,没有丝毫香火之意。但曾经有人祭拜的痕迹仍在。</P>
杨暮客面无表情地看着神像,突然开口道:“你守着这些神像作甚?”</P>
野鬼谨慎地说,“他们阴寿到了,鄙人怕他们被忘记了,便收拢起来。”</P>
“修行多少年了?”</P>
“三百多年。”</P>
“这宅子可并不是荒废三百多年。”</P>
“鄙人才搬来二十一年。”</P>
杨暮客的眯眼问,“你为鬼修,藏于人道,秽气害人。不知此理么?”</P>
“知道,所以鄙人勤于搬家。”</P>
“不以阴宅养魂,你活不得许久。这些神官之名终会被人遗忘。”</P>
“鄙人还记着。”</P>
“你亦有阴寿,你亡之后呢?”</P>
野鬼露出些许茫然,而后笑了,“那便由他们去吧……”忽然他眼睛一亮,“既是道长来了,不知道长可愿知晓他们姓名?”</P>
杨暮客从背后抽出青锋长剑,剑指野鬼眉心,“想坏贫道修行,不怕死么?”</P>
野鬼讪讪一笑,“鄙人随口一说,道长莫怪。”</P>
但杨暮客的剑并未收回,他冷冷地盯着野鬼,“依仗阴德苟活于世,阻城中生门阳气,贫道斩你合情合理……”</P>
这时阴间的判官跑出来,“紫明道长剑下留情……”</P>
但杨暮客的炁机已经锁定了那野鬼,剑锋有金炁吞吐。</P>
判官一声厉呵,“乔宣,本官九年前便勒令你另寻他处,你巧言善辩,如今还不快快搬离此地!”</P>
野鬼乔宣眉头一皱,“判官大人,土地神姚爻的香火还未散干净,鄙人还未到离开之时。”</P>
判官跺脚,“你这混账,待神像香火散干净再来取了便是。”</P>
乔宣面露为难之色,“若新宅主人将后院的神龛捣毁,姚爻在这世上便在无人记得了……”</P>
杨暮客一挥手,青锋长剑消失不见。就在判官正要松口气说些宽慰的话时,杨暮客掐震字诀,被阴气阻住的生位阳气化作阳雷倾泻而出。那乔宣被劈得一干二净。</P>
“紫明道长!为何如此!”</P>
杨暮客从袖子里掏出道牒,“判官可如实记下。”</P>
“这……这……诶……”</P>
红墙下,旧篱笆,祭无名。敢问怎无心善,未言他。</P>
不过是一抔土,谁人可记生平。天道轮回堪不破,镜中花。</P>
杨暮客感慨良多,填了一曲《春光好》。</P>
阴司判官双手接过道牒,先一步回了阴间。</P>
杨暮客也懒得去阴间找那判官,横竖不过一个伪善之辈。他依旧留在院子里,静静地走向了后院。</P>
后院有枯井,枯井不远便是一座老坟。家中修坟,也难怪这屋宅气运败坏到如此地步。身为土地神,夺子孙时运,活该断子绝孙。</P>
因为一道阳雷,泄了淤塞的阳气,此时城中东北之树终于长出花苞。杨暮客再掐震字诀,一道阳雷将那坟中神龛的香火劈了干净。</P>
杨暮客转头一看,新上任的土地神终于从井里露出一个小头。</P>
是个小松鼠。</P>
“多谢道长还此地清净。”</P>
“怎么不去告状?”</P>
“这……”</P>
杨暮客想了想,“告过了?”</P>
小松鼠用力点了点头。</P>
杨暮客呲着白牙,“笨。他们既然不管,那便带着他们一起告。”</P>
小松鼠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P>
杨暮客无奈叹口气,“想那城隍不日便归,你若是怕了,贫道可留一道敕令……”</P>
那小松鼠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敢劳烦道长。”</P>
“行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