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阴兵行动有丁有卯，落于城中灵炁大阵里头。军阵暗合城中大阵，久久不曾正常运转的阵法缓缓将浊炁排出。</P>
若说人间还是人声鼎沸，阴间却已风声鹤唳。</P>
众多藏匿的妖邪如风如影，四散奔逃。</P>
在阴霭下渔阳城的王城中，一道红光疾飞向西而去，继而又是道金光紧紧追去。</P>
这一幕俗道观中的小道士是瞧见了的，他转头想问那神官。</P>
神官也仰脖儿看着，然后急喧了声抱歉，言说城中阴兵执法，该由他这上官监察，不做久留。说完便收了神通不见了踪影。</P>
空荡的俗道观中只有那小道士一个活人了。他收了仙玉中的灵炁，还与天地。剩下不够阴寿去补，反正他也没个阳寿。</P>
那国神闭着眼不敢大声出气，有意不理小道士。</P>
嘿。小道士这就不乐意了。这国神一身腐坏混沌，一道阳雷下去颤了三颤。顺手又掐个阴雷劈下去，寒风刺骨，鬼哭狼嚎。龙马国神躯体内数不尽的头颅都虚幻了许多。</P>
一番法术下来，二者依旧无言。</P>
这殿里头也没有哪家的道祖，杨暮客索性褪了裤子，当着那殿中一溜神像前修那条断腿。</P>
渔阳城天外那红光与金光一前一后，飞驰数十里。金光一道剑气迸发，将那红光斩了两截，却不曾拦下。</P>
金光停下，显现一位凌空道人。道人看着半截身子落下，叹了口气。当下炁机已泄，再追不及。不过将那邪巫斩去一命，也算有所收获。他又朝着渔阳疾驰而回。</P>
道观中，少年道士重新将腿脚接好。泥胎瞬息之间变成了细皮嫩肉。</P>
嗖得一声一道金光落下。</P>
杨暮客正要提起裤子，看着面前站了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二人相视无言。</P>
裤子提好，紧紧裤带，放下道袍前摆。手抱子午决低头稽首，“上清门紫明，见过同道。”</P>
“晚辈道号至今，天道宗晚辈拜见紫明道长。”至今道士躬身长揖。</P>
不论是面相还是修为，杨暮客都远不如这至今道士。</P>
一人穿着不伦不类的道袍衣着，华贵有余却不合规，更因为一番乱斗不甚体面。</P>
另一人却身着受牒绢丝道袍，蓝色布匹上隐隐有道韵云纹，绣金边，后背黑白八卦刺绣。当真仪表堂堂。</P>
“不知至今道人有何指教？”小道士盯着那道人的眼睛，手里捏着那仙界的尘土板儿砖。</P>
“不敢指教。”至今道人连忙摆手，然后又做长揖，“还请紫明道长收了仙器，此地该当晚辈处置。”</P>
杨暮客闻声却未动，叹了口气，指着那国神道，“新神未生，而旧神龌龊，你待要如何处置？”</P>
至今道人露出了然的表情，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灵符，并指夹住摇晃几下，“天地玄黄，有无相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开。”</P>
话音一落，符纸无火自燃，烟火被抽进了凭空出现的缝隙里。</P>
眼前的世界就像翘边的复合板，众妙之门是被至今道长用手扣开的一个缝隙。世界离奇的结构出现在了小道士面前。</P>
恰巧杨暮客是有眼力劲的，手中的仙玉揣进袖子，收回了宝袋。然后一脸好奇地站在至今道人边上问，“这是……？”</P>
至今道人笑眯眯言说，“听闻紫明道长乃是上清门徒观星一脉，小小法术实在献丑。晚辈开此玄门欲往那极乐神国，还请长辈压阵。”</P>
杨暮客狐疑地看着他，“压阵……？”</P>
“是也。”至今道人又从袖子中掏出一方三角棱镜递与杨暮客，“此物乃是与上古邪神交涉的重要法器。若是双方相谈不欢，我等修士需用此法器笼罩全身，待出了其神国再从法器中脱身。如此方可平安。”</P>
杨暮客锁眉接过棱镜，看着他，“你开门欲望神国，为何请我压阵。贫道虽有辈分，却无修为。还是不做累赘为好。”</P>
哪知那至今道人只是对着那愤恨的西岐国神念咒道，“定。”然后捉住杨暮客的手腕就进了那虚空之门。</P>
杨暮客随那道士穿过一片弥蒙，然后仿若置身深海。感受不到水压，也感受不到空气。这里好像没有物质结构一般。抬头一看，面前一座座长满了珊瑚的山包。山包下面的还有活珊瑚从空洞中探出身子。无数朝拜的声音靡靡入耳。</P>
“前辈无需用甚修为，正因为前辈辈分高绝，才可震慑那邪神。你我二人所过之门乃是我天道宗景虚一脉的术法。非是你我二人真身进入，亦非神魂。”</P>
说着二人就朝着那珊瑚围城的高山上步行。偶尔会有探出头的珊瑚虫朝向路过的二人，它们摇摆着虫身，吐出梦幻般的泡影。</P>
“景虚一脉传法，将世间万物分为九景。因有无相生，我们所处之景，须无其八景。这邪神，虽不存于你我所在，但我知其与西岐国国神之契约，遂能从其余八景中开出一道门。去寻那邪神理论。”</P>
杨暮客握紧了保命的棱镜，不敢四处张望，静静地听着至今道长所言。</P>
“长辈手中的棱镜，可护住我等光影不被邪神侵扰。万物恒动，入之所无八景，内景与外景相差，因时所限。所以只要我等在棱镜中等候众妙之门消散自然脱困而出。”</P>
二人走上那珊瑚山顶，中间是无尽深渊。杨暮客放松肩头，静静地仰望头顶的混沌之色。至今道人侧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P>
黑渊中有暗红的光芒闪烁，好似是微风送来的声音。</P>
“祭品……”</P>
“愿望……”</P>
至今道人将那棱镜悬于空中，双手拍在一起像是一个莲花包。砰地一声一抹虹色荡漾而出，“上清门紫明道长与天道宗至今道士前来拜访。”</P>
心态放松的杨暮客不做声色，静静地分辨那细微声音传达的消息。</P>
“上清？乾昌？”</P>
杨暮客还隐约听见了一个道号，却感觉被隐去了。而乾昌又是谁他更无从知晓，上清道祖的真名和道号都是忌讳。归元教授他的信息中也不存在道祖的称号。但他肯定知晓乾昌并非上清门的道祖。</P>
“太一。蚺。”</P>
听到此处杨暮客瞪大眼珠，“住口。安敢直呼道宗道祖名讳。”</P>
那细微的声音一颤，继而密密响起，“天道宗……未闻……我与帝子颛相约……若有信徒……尽可享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