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死了。</P>
他真的要死了。</P>
这不是演习。</P>
恐惧和绝望从陈岁平的影子里爬了出来。</P>
它们先是勾住他的脚,然后一点一点的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P>
陈岁平觉得有冷风从衣服的各个口子里往他的身上钻。</P>
他动不了。</P>
他真的动不了。</P>
他快冻僵了。</P>
时宴再次朝他招手。</P>
“过来……”</P>
他要交代遗言吗?</P>
陈岁平的肠子搅在了一起。</P>
他走过去。</P>
但还是不敢靠近时宴。</P>
他就在病床前五步远的地方站定。</P>
陈岁平道歉:</P>
“对不起。”</P>
“别原谅我。”</P>
“时宴,别原谅我。”</P>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P>
这些话不是他的心里话。</P>
时宴没说什么,他珍惜着自己最后的体力,他说:</P>
“离我……近点。”</P>
陈岁平踌躇。</P>
他真的太臭了。</P>
可时宴坚持……</P>
他要死了。</P>
陈岁平的肠子疯狂的搅动。</P>
他凑上前。</P>
时宴没有吐。</P>
他抬起自己竹竿一样细的胳膊,陈岁平立刻弯腰低头。</P>
时宴的手摸上陈岁平的头。</P>
他摸了他的伤口。</P>
他说:</P>
“……痛吗?”</P>
陈岁平小声说:</P>
“不痛。”</P>
他的眼睛湿润了。</P>
他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P>
“我一点都不痛。”</P>
陈岁平不想说这个的。</P>
他想说我很痛,我快痛死了。</P>
他想说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P>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P>
他的舌头不听话。</P>
时宴嗯了一声,他没有把收回自己的手。</P>
“你想起来了?”陈岁平颤声问。</P>
时宴又嗯了一声。</P>
陈岁平更冷了。</P>
他瑟瑟发抖,好似被人在寒冬里扔进了冰窟一样。</P>
“时宴……”</P>
陈岁平嗫嚅。</P>
时宴轻轻叹了口气。</P>
“我不怪你。”</P>
陈岁平的声音带上了鼻音。</P>
这个答案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P>
时宴只要想起来,就不会怪他。</P>
但是痛苦绝望和不安都没有消失。</P>
陈岁平仍旧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悬在他的头顶。</P>
他想要走。</P>
马上离开。</P>
听到这些就足够了。</P>
不能让时宴说下去。</P>
“我恨你。”</P>
不——</P>
陈岁平不想听。</P>
他的头上的伤口剧痛。</P>
时宴用尽全身力气按压他的伤口。</P>
血再次喷涌而出。</P>
“陈岁平……为什么得癌症的不是你?”</P>
“为什么失去亲人的不是你……”</P>
“为什么被辜负,被欺凌,被漠视的不是你?”</P>
时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P>
只有怨恨。</P>
他真的在怨恨。</P>
陈岁平做梦都没有想到时宴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P>
他信誓旦旦的和许笙笙说时宴爱他。</P>
因为他坚信时宴爱他。</P>
那是事实,那是真理。</P>
那是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永恒不变的。</P>
现在,时宴说恨他。</P>
陈岁平维持着之前的别扭姿势,强笑着开口:</P>
“别这样。”</P>
“你病糊涂了。”</P>
“时宴你病糊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