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兄弟(2 / 2)

遗钗录 李庸和 1863 字 9个月前

但唯独有一点,仲许是不肯依向龄的。向龄不让他对我好,不让他送我东西,只一沾上了有关于我的,他像抗旨一样硬给抗了回去,于是只能花费更多的心思试图讨好向龄与我。

向龄确实是吃醋了,生气了,于是口不择言。他怕向龄的话使我伤心,同时想方设法希望我一起欢欣。

仲许对待我,如果不是未知的目的性强烈,我是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但我很怕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从不敢和他亲近。

不过我又有点儿小得意,他对我的好,不过是方便我给人炫耀的罢了。

仲许承认,听他们说我常往破院儿跑,才找过来的。之前他老看见仲砚和向龄突然间比以前还爱往这儿跑,起了疑心曾经寻过来偷看,那时候没发觉这里这么有意思,更不知道小荣子是什么人。

果然是有人出卖了我,仲许才对我上了心,不过我初以为的这个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常争风吃醋闹别扭,使得自己生气的向龄。

我一想到向龄说起过的姨太太不好做,我便胡思乱想的以为她因为烦我,又知道我现在最怕做姨太太,为了给我添堵,故意和府里的另一个人物推荐了我这苗子。

但我后来探向龄口风的时候,她一听了我试探的话,简直笑得花枝乱颤,哈哈拍地,就差没到地上去滚上一圈儿了。

她毫不留情嘲笑完了,请我去照照镜子再说这样的话。

等到后来从仲许嘴里谈到,我才得知真正出卖我的人到底是谁。

仲许磕唠间提起仲砚送他一幅人像画,画上正是我,所以他那天在府里见到我的时候,得亏了仲砚的画技,他一眼即认出了他们嘴里的小荣子。

那幅画仲砚原来没有打发给仆人,而是送给了他。

原来不是向龄出卖了我,而是仲砚不经意出卖的,多此一举送了我的画像给人家,我从此就又倒霉又幸运的被仲许盯上啦。

我也该知道他们的感情是多么的要好。

他们虽是表兄弟姊妹,却甚过亲兄弟。我从他们仨儿嘴里,从来都没听见谁称呼过仲砚是表的,平日里的称呼上,他们只是自然的把仲砚归位亲的一类里,喊着二哥二弟的不区分开来。

按理来说,他们都是金枝玉叶,原不该和我这种穷酸户走近,可偏偏他们常来和我一起玩。

但他们又不和其他我这样的孩子走得近,甚至话也不多说一句,还要赶其他来看疯人的野孩子。向龄是架子端得很足,她认识我一个已经感到很麻烦啦;仲许面对其他人,也是会端起架子不亲近的,凭这点我也越发肯定他对我图谋不轨;仲砚则是不大会和不相干的人厮混,人本就清冷些,我和他能说上话,也是叙荷麽麽系的缘。

不过张府里其他小主人,就像他们不和其他我这样的孩子接触,而不和我接触。甚至出现都不出现在这一带。只有我以前偷偷去张府角门儿附近张望时,能偶尔瞧见其他金贵的小主人出府入府。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接触了我这样的底层贫民,他们仨儿渐渐就被我带的知些人间疾苦啦。

那天我答应向龄,要请她打打牙祭,尝点儿真资格的东西。事前,我请她从府上准备些调料过来,我又在外头捡了好多块圆润的小石头洗净揣好。

当我把小石头倒上调料搅和后,最后撒上偷摘来的葱花。

向龄瞠目结舌的怀疑我,这能吃吗?

叫花子还嫌饭馊。我学着父亲批评我那样去批评她。我千真万确地说,吃不上饭的时候,为了打打牙祭,就是这么吃的。只是没说出我还没这样吃过而已,所以有幸托了张氏的人脉资源替我捎带了好些上乘的调料来,认真尝它一回。

先见我砸吧着嘴嗦得有滋有味儿,向龄才有所动作用树枝筷子夹上一个尝尝鲜儿。

我没想到的是,仲许也肯和我们玩这个。他跳起来从树上折了新的树枝来,蹲下后酝酿了好久,才夹起一块小些的石头,缓缓放嘴里进行品尝,他动作虽然慢,嗦得却比我还仔细。而且他微垂着脸,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黑如点漆的双眼里流露出一种悲悯慈德,向鬓的眼梢逐渐红润,目光泫然欲泣。

仲许的神情都快比我那调了料的石头还多了种滋味儿。

“你怎么要哭了?”

他声音被自己的哽咽弄得些许沙哑,“我在尝……小荣子的生活。”

他回答了这么令人一时深受感动的话后,原先不参与这一场滑稽吃石的仲砚,莫名其妙的也蹲了过来和我们一起尝起了石头。

仲砚和仲许一样尝得心不在焉,并没有仔细去注意调过料的石头的味道,而是很沉默地放进嘴里,似乎又在想着什么。

他们好像以为我已受过了这种生活虐待,我并不戳破,继续让他们以为真是这样也没有坏处,毕竟他们多同情我一些,相处之间就会对我好一点儿。

特别是向龄,她只是脾气不好,心地还是很好的。她会可怜小禄子,会嘴上借看疯人的由头来别扭地看叙荷,也会同情我而尝尝石头。我相信她并不只是觉得有趣儿,因为她一向是很怕脏的,尝石之前还问了好几次石头洗干净没的话。

至于仲许更离谱啦,他不仅会为了我说的吃不起饭吃石头而伤神,也会为了另一个与他不大相干的人流下眼泪。

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我看见他立在门边儿上默默看了好一会儿叙荷。期间他抬手以袖擦了擦眼睛,整个人背对着我们,我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态,但我听见了他以心神悲沮的语气说,荷姨娘,仲许长大了,可是我从没忘记过您对我的好。

他以前几乎不来这儿,原来是不想看见叙荷与昔日的天差地别,而不是像向龄说的怕疯人。他说这里充斥着令人伤心的情景,为了自己的心情,自私的再没来探望过她。

叙荷确实对晚辈们极好,否则他们也不会有各自的情绪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