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年初见,还曾动过一点真心。这颗心,也在这些年的担惊受怕中,早磨得只剩下求生欲了。谢迟无论是皇子、太子,还是皇帝,他除了给他们家带来灾难,旁的都毫不相关。谢迟仿佛终于关注到她的情绪了。他停下腰,伏在她身上,盯着她的侧颜,看着她。盯得阮清那半边面皮发麻。她到底是怕他的。可是,今天不知是哪根筋搭得不对了,她偏想要跟他执拗一下。她依旧望着纱帐外,不理他。谢迟的眸子里,忽然透出一股子莫测的笑意,“阿阮。”她不理他。“阿阮,你这是在怪我又害你吃苦了?”他到底还算明白。阮清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没什么感情可言,却也在他这样服软的时候,生不起气来。这声叹息,他听不见,看不见,却伏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阿阮,凤坤宫起火的时候,我就在父皇御书房。”阮清知道,到底不能把他惹火了,不然又要吃苦头。便淡淡道:“殿下已经特意派人关照,臣妾感激不尽,完全不敢没有半点儿怪殿下的意思。”他便知,她这是还在生气呢。于是,凑近她耳畔,吹着滚烫的气息,道:“阿阮,大赦天下的旨意,已经下去了。”阮清整个人,顿时如魂魄归位般,活了过来,“真的?殿下,真的?”她的手还被他按在头顶,不知该如何表达惊喜,便用两条腿将他的腰缠住。“是真的——!”他看着她那势利的样儿,拉长了腔调,“我亲眼看着父皇用了印,薛胖子端了下去,不会错了。”“殿下……!”阮清原本寂寥无光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光,“殿下是不是答应了皇上什么?”到底是要关心他一下的。“无非是走一趟西北,到时候可以带你去看看盐湖,你便知道什么是天下难得的奇景。”“带……我去?”阮清刚刚升起来的感激,立时被另一种恐惧淹没了。按照她原本的计划,等爹娘回来时,她便想个法子,让谢迟允她出城五十里去接。到时候,一家三口金蝉脱壳,弃了马车,直接躲进山里去几日,再绕道避开追兵,很容易就可以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但是,他现在说要带她去西北?那该怎么办?爹娘一旦进了上京城,再想要一家三口全都明晃晃地逃出去,就更是难如登天了。“臣妾是个寡妇,殿下到时候是奉旨办事,如何好将臣妾带在身边?况且,就算这一路没人知道,侯府那边少了个人,到底是要闹出事的。”“无妨,孤会想办法。将你留在上京,孤不放心。”况且……他离不开她。阮清心里一阵哀叹。谢迟该是要怎么做,都已经想好了。既然此时是“孤”,不是“我”,那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不会到时候又杀人放火,干出什么骇人的勾当来吧?她软着嗓子道:“殿下,这次为了我,闹出这么大事,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她连“烧死皇后”这几个字都不敢说。这种事,跟弑君,就差一步。他是真的什么人都敢杀,什么事都敢干。万一到时候为了将她带去西北,又把谁全家弄死了,这些冤孽,是不是都要算在她头上?“放心,此番也不全是因为你。”谢迟继续享受她的美味。阮清一颗心更加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在一步一步聚集自己的势力,一步一步铲除妨碍他的人。越是如此,逼宫夺位之事,就越是迫近,上京城中就越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