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的广场之上。
巨大雕像的身旁。
那随风招展的貔貅旗帜之下。
霖安将罪孽的遗体温柔的安置在了一旁,且仅是在罪孽遗体落地一瞬,即见新的罪孽已是到来,且对霖安瞧看而来。
体态臃肿的罪孽于森罗大殿中走出,且是顺着殿门前的阶梯而下,直至那巨大雕像脚下方才驻足。
身形瘦弱的罪孽脚踏轻舟,于广场边缘的门洞中缓行而出,且是沿着广场边缘缓缓行驶,呈现着悄无声息的模样。
“很是感人,我从未想过,还有人对我等罪孽施以温柔。”臃肿罪孽轻声而言,言辞中没有丝毫讥讽,也不具丝毫不屑,有的仅是惆怅。
“告诉你个秘密好了,我等罪孽即是人们心中欲望的一种体现。而欲望这种东西,是深藏于每一个人心中的,不存在有或没有的区别,仅有多与少的差异。如果表现得强烈一些,并用过激的方式表达出来,我等罪孽自然也就出现了。”罪孽脚踏轻舟,亦对霖安轻声而言,言辞间没有丝毫偏激之感,似在客观的角度陈述着事实。
“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道路,那并不是人们心中所想的道路,也不是世人常说的荆棘遍布之路,那是一条死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死路。而所谓的死路,不是走不通,而是它已经死了,而你也永远都不会知道,它死了有多久。”臃肿罪孽依言。
“我们很清楚我们诞生于何时,我们生于天地初开之时,也是生于生灵初具灵智之时。而我们的诞生,不曾拥有太多传说,也没有可歌可泣的模样,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便是出现在这片世上。”轻舟有言,不知是否与当下战斗有关,但还是诉说起了他们罪孽的起源。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微不足道的小事有多么可笑我还记得,那是人类尚未学会直立行走之时,亦是他们衣不蔽体之时,甚至是不曾孕育出文明之时,以及尚是不知使用火种之时。”臃肿罪孽露在旁追忆而言。
“两个人遇到了一棵树,树上野果分明遍布,分而食之不仅可饱,且是尚可余留无数。可纵是如此,一人亦是用着暴力的方式,将另外一人驱赶走,且将果树据为己有,而在那人使用暴力之时,或者说是生出独占之心时,最初的罪孽,也就出现了。”轻舟罪孽说出了他们的起源,且是正如之前所说那般,并不具备神话色彩,也并不具备可歌可泣的模样。
“多谢二位赐教,不过这些与当下之事,又有什么关系呢?”霖安听懂了,听懂了最初的罪孽似因人性贪婪而生,不过却也无法理解,两个罪孽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
“也许你应该知道,你并不是在与我等罪孽为敌,而是在与众生心中的贪婪为敌,而这与众生为敌的举动,本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臃肿罪孽依是远处开口,似是好心提醒着霖安自己在做些什么。
“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世人皆有相同的模样,唯独你自己展露异样,那么你便有了莫大的罪过。在罪孽横行的世间中,罪孽才是神圣且不可侵犯的一方,而你在我等罪孽眼中,才是真正有罪的那一个。毕竟无论人也好,众生也好,都是用数量的多少,来决定善恶对错的。”轻舟罪孽依是缓缓行驶,亦似臃肿罪孽那般,提醒着霖安当下的处境。
“也许二位说的不无道理。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很清楚,罪孽是杀之不尽的,而且我这薄弱的肩膀,纵是能扛,又能扛得住几个呢?”霖安侧首,看着自己肩上那如若漆黑围巾般的罪孽,虽然不想承认亦是不愿承认,但难以否认的是仅是这些许的、丝丝缕缕的罪孽,便已是压的他满身沉重。
不过倔强的少年还是开口道:“也许二位应该能够知道,像我这种人之所以会多管闲事,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么高尚伟大,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么出众不凡,也许我仅是不想在我这短暂的一生中,留下太多遗憾。”
“那是怎样的遗憾?”臃肿罪孽有问。
“夏寒死了,夏璃的结局也注定不会太好,如果我能早一些出现在他们的身边,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至如今这般。”霖安有答,却也不知是在回答罪孽,还是在告诫自己。
“你具备着英雄的潜质。”轻舟罪孽缓行,且是行于霖安身旁,看着霖安那血污满覆的真挚笑容,不禁说了一句莫名之言。
“那是怎样的潜质?”霖安不是很懂,话题怎就扯到了英雄之上,不过两个罪孽愿意扯,他还是愿意扯下去的,因为扯的时间越长,他体内的体力、灵力便能恢复的越多。
“发生了一件事,人们都想着如何去解决这件事,唯独英雄会去思考,如何才能避免这件事的发生。就像亡羊补牢那般,待亡羊之后而补牢,羊都死了,纵是补牢,亦是难以挽回些什么。如果人们能够率先察觉羊圈上的漏洞,从而在亡羊之前行那补牢之举,对于那些羊而言,补牢之人便是英雄。”臃肿罪孽笑言。
“思事未生者,防患未然者,乃真正英雄!夏璃,就在那森罗殿内,她杀了人,也害死了许多人,且从钱银广布碧霄城的行为来看,必然会牵扯到更多人,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想杀她,还是想要救她?”轻舟罪孽,在旁有问。
“如果我想杀她?”霖安试探而言。
“那么你大可就此入门而去!”臃肿罪孽于雕像之旁抬手,似想将霖安请入大殿之中。
“如果我想救她?”霖安再度试探。
“那你便要死在这里!”罪孽在旁,脚踏轻舟沉声而言。
“如果我想将她的罪孽抗在身上,并让她离开碧霄城?”霖安依是试探,亦是商量。
“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你不要忘记,罪孽由心而生,也许你能将她的罪孽抗在肩上,但你却是无法保证,罪孽不会于她心中重生。”臃肿罪孽否定了霖安的想法。
“总要试上一试”霖安傻笑,也许他很清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但他还是想要赌上一把,就赌他抗下夏璃的罪孽后,夏璃能够放下心中的贪婪,从而一生安康。
“既然如此,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臃肿罪孽瞬间抬手,且将手掌贴在了身旁的巨大雕像之上,使其通体由灰褐化作了略显猩红之色,亦使本由石雕的它,有了微微动作。
啪!随着雕像起身,即闻声响瞬出,亦感大地惊颤,甚见烟尘于其脚下瞬起,如若浪潮正对八方宣泄而去。
巨大雕像起身,躯如小山,十丈有余,却也不曾攻击霖安,而是于起身之时将那体态臃肿的罪孽抓在了手中,亦在直起身形之际而抬臂、翘首,并将手中罪孽,丢入了自己的口中。
噗!咀嚼、鲜血、顺口、流淌,于蔚蓝苍穹之下高扬。
霖安仰望,至此也是知道罪孽的手段,似乎即是吃,不过却是不同于其宿主的吃,此刻他则是被吃。
身前罪孽有了变化,似与巨大雕像融为了一体。
身后罪孽也是有了变化,即是掌控脚下轻舟迅速变大,化作了十丈之长,四丈之高的漆黑帆船,亦见其帆同样略显猩红,似是象征着苦难。纵是无风来去,船帆也是呈现着似经吹拂而曲的模样,亦见翻船虽巨,却也似是因风吹拂船帆而极速行驶于广场之上,甚至可见船体两侧洞口齐列,且有漆黑铁桶置于其中,而铁桶那漆黑的洞口,更是顺着船体洞口微微探出,正对着广场之上的霖安。
啪!巨人屈膝,巨臂瞬落,猛击于地面之上,亦是深陷于地面之中,且随发力而瞬起,掀翻一方地面,使其如若苍天落印,不仅横跨数十丈,更是正对霖安猛砸而下。
砰!帆船疾驰,炮火瞬起,无数炮弹瞬间辞膛,且携风雷万钧之势,亦呈暴雨倾淋之形,正对远处霖安破空而至。
前有巨石翻转落下,后有炮弹密集封锁,霖安虽是持枪瞬退,且是成功退出了巨石将要落地之处,但密集的炮弹却是在巨石落地之前而轰击其上。巨石于炮火之中瞬碎,不仅化作了大小不均的碎石飞溅,且依是正对霖安迎面而去。
灵力瞬起,致使青鸾化作金焰满覆的模样,且随横扫而使引力散发,致使迎面而至的碎石仅随青鸾横扫的方向偏移而去,且待远处方才落地传出声响。
雕像身形巨大,帆船炮火猛烈,霖安一时间并未想到太好的克敌之法。但巨人却是单手持枪,且使枪身所挂的旗帜于风中高扬,巨口之中更是散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呐喊声响,而罪孽亦是立身于远处帆船甲板之上,不仅于腰间拔出长剑,更是遥指霖安所在之处并嘶声呐喊道:“开火!!!”
巨人手中长枪携旗,正对霖安所在之处瞬落,而密集的炮火亦是再度宣泄于帆船一侧,并对着霖安所在之处轰炸而去。
砰!巨枪落地,瞬传巨响,不仅震荡八方大地惊颤不止,亦使无数殿宇楼阁皆是动摇不已。霖安虽是堪堪避过这撼地一枪,却在堪堪避及之时不得不面对那横空而至的密集炮火。
退无可退,便只能横枪试图抵挡,但可惜的是炮弹与青鸾相遇瞬间即是炸裂,而炸裂的火光亦将霖安瞬间淹没。
火光刚起,且无散意,即见霖安横飞而出,且于远处方才狼狈落地,翻滚不断。
霖安挣扎起身,且在起身一瞬即是想到了对敌之法,即见金色灵力瞬起于周身,亦是扩散于八方大地,致使整方广场引力猛然加剧。
砰!受引力影响,帆船速度有所减缓,不过却也仅于疾驰化作缓形,亦见炮火依旧宣泄于侧体火炮之中,但宣泄而出的炮弹,也依受引力影响,而减缓了速度与射程,而速度、射程皆受影响的炮弹,自然依旧不会像之前那般精准。
炮弹依是横空,但随着飞行,劲力却是越发不足,到了霖安所在之处,更是呈现出了无力下坠之形。而远处的巨人似乎也因体型原因,导致身躯不堪负重,有了弯曲跪地之意,不过却也依是持枪抬手,对着霖安所在猛刺而来。
巨枪未临,炮弹先至,霖安不曾给炮弹落地的机会,仅在临近一瞬,即使八方引力于加剧转变为消无,致使巨人巨枪刺偏的同时,亦使那些即将落地的炮弹,化作了轻若无质的模样。
灵力起于青鸾,虽不曾击于轻盈的炮弹之上,却也呈现出了利用引力引导其飞行方向之意,致使炮弹虽是接连而至,却经霖安引导而调转方向,对着巨人那持枪的手掌横飞而出。
砰!随着炮弹炸裂,巨人手腕即是破碎于宣泄的火光之中,而那刚刚挥落而下的巨枪亦是随着手腕碎裂而落地,破碎至不成模样。
于巨人断腕一瞬,霖安即是持枪瞬动,不曾将巨人当做攻击目标,而是将远处因引力加剧而缓行的帆船,当做了首要的攻击目标。
身化残影,横跨百丈,惊风乍起,亦于临近帆船之时猛然跃起,手中青鸾似携开天辟地之威,正对帆船甲板落下。
若霖安此枪成功,即可将帆船拦腰截断,但可惜的是霖安似是忘记,罪孽的手段,本就无法用常理揣测。
霖安将落,青鸾欲临,罪孽却也不曾慌乱,而是于甲板之上举剑高扬,且对青苍放声呐喊道:“全速航行!!!”
罪孽话音落下,虽是无风无浪,却见那略显猩红的船帆竟是瞬弯,似受狂风吹拂一般。而在船帆弯曲一瞬,即见帆船似是摆脱了引力的束缚,且呈极速正对前方航行而去。
霖安一击落空,且在落地之际得见,帆船不仅行至远方,更是于广场边缘倾斜船身,借助高墙调转方向,不仅来到了巨人的身旁,更是渐渐变小,化作了最初的轻舟模样。
巨刃俯身,将轻舟轻舟抓在了手中,且经起身抬臂,更是将其猛然掷出,使其化作残影瞬跨无数殿宇楼台,落在了整方宫阙之外的青草平原之上。
天晴地明,碧水映云,青草离离伴锦花,牛羊咩咩赶蜂蝶,轻舟缓行于地,却也似行水上,过往之处皆为水,为水之处皆由它。
轻舟虽是缓行,罪孽却是于舟上立起风帆,虽是无风来去,亦见风帆似受狂风吹拂,致使轻舟于缓行瞬化疾走,且在疾走间致使地面渐起,渐至滔天巨浪之形。
地面虽似呈浪,但远处楼阁殿宇却是不曾淹没其中,而是随着大地渐起而不断升高,待至滔天巨浪落下一瞬,楼阁殿宇即是瞬飞而起,对着远处的巨人横飞而去。看上去就像是被浪潮卷起的的木板,不仅随浪起伏,亦是随浪而动,且在浪潮猛然落下一瞬,木板即是横飞而出,且是正对岸边而去。
无数殿宇楼阁接连而至,巨人则是抬手,将横飞而至的楼阁抱在怀中,其用双臂将其绞碎,亦用独掌将碎片捧起,且是送到了巨口之中。
巨人吃掉了楼阁,而被吃掉的楼阁,也是化作了巨人身躯的一部分,致使其身形于十丈瞬涨,化作了十二丈、十三丈、乃至是十五丈的模样。
霖安见状不妙,即想出手阻止,不过尚未出手,即见无数楼阁殿宇虽是正对巨人而去,却也对他所在之处覆盖而下。
殿宇迎面,亦是当头而落,似若高山倾倒而遮蔽一方苍穹,霖安见躲闪不及,便不再顾及巨人,而是瞬取陆离长剑入手,且是对着坠至身前的殿宇竖劈而去。
啪!殿宇自中而断,而霖安身形亦是于断裂的缝隙中露出,且见半座楼阁在左化水落地,半座楼阁则是化作烈马无数,且随嘶鸣摔倒在地,亦于嘶鸣之中挣扎起身、四散而逃。
仅在斩断楼阁之际,巨人已是不知吃下楼阁殿宇多少,仅见其躯近至千丈,不仅占据广场一方,更是呈现出擎天立地,遮蔽青苍的模样,而之前断掉的手掌,亦是由无数楼阁殿宇所修复。
吼!巨人长啸,天塌地陷,且有劲力宣泄,卷起尘沙似若暴雨向外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