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娴出奇的起了个早,而这也着实让霖安震惊的一回。
天外虽是大亮,却也未至日晒三竿的程度,不过梓娴还是拉着霖安匆匆的出门而去,且是来到了碧霄城的熙攘长街之上。
没有明确目的地,仅是游手好闲的蹲在了长街之旁,阴凉的墙角之处。
却也未过片刻,霖安便在街上见到了颇为神奇的一幕,仅见不少百姓的怀中、荷包中竟是蹦出了铜钱,且是异常默契的、似若潮水般,对着同一方向滚动而去。
百姓见状,皆是顺着铜钱追赶而去,却是不曾想铜钱万千,如潮汇聚,竟于长街之上汇聚成了双脚,亦随不断汇聚而有了双腿、腰腹、胸膛、手臂、脖颈、甚至是脑袋的人形模样。
通体铜铸,没有五官,没有长发,看上去光秃秃的,不仅怪异,更是透露着一股邪异,而这也致使不少追钱而来的纷纷离去,似是担忧沾染上了秽气。
尚有不少百姓依是满目惊疑、错愕、诧异的对着铜像瞧看,且是发现铜像一经具备人形,即是缓步走到街路一旁,于一间店铺门前扯下褐色“招布”一块,随后于手中猛然一抖,即使其化作了洁白且宽松的长袍,最后又是往身上一拍,即使穿在了身上,同时亦有了高帽在顶,帘布遮面的模样。
“我还以为咱们监国院有多大本事,想不到一经到来,便是巧取豪夺起了人家百姓门前的招子布。”
仅在铜像刚成,白衣加身的一瞬,梓娴即于墙角站起,且是笑眯眯的来到了被无数百姓畏惧的铜像身前。
“哼!你是什么人?”
虽然依是霖安之前所遇的白衣,但此白衣的语气却不似之前那般友善,似乎透露着一股尖酸刻薄,且是瞧不起天下任何人的意味。
“我是你要找的人,也是你当下最需要的人。”梓娴笑言,似乎丝毫未将白衣那“监国院”的唬人名号放在眼中。
“图什么?”白衣反问,也许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一者需求,一者提供,梓娴既然能够将自己提供到他面前,那么也就是说梓娴一定有所求。
“求个人。”梓娴笑言,不曾言及富贵、不曾言及权势,仅是求人,若非对财权不感兴趣,便说明此人一定远比财权更加重要。
“什么人?”
“宁王府,陈明宵。”
“你求他做什么?”白衣本不好奇,且是觉得梓娴这般大的少年若是求人,多是要求得女人,却是不曾想对方不仅未求女人,反而要求个男人,而且白衣也不曾觉得梓娴有着某种癖好,毕竟纵有癖好之人,也不会求一个混蛋。
“我要他八月十五,去往轻云城、鱼龙郡坐镇庙堂。”
“呵,这代价可就太大了。”
梓娴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虽然前言提及宁王府,而宁王府之人坐镇主城郡县可谓是下调、下放,对于白衣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婉拒。
“不付出些代价,就想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你这生意做的可是太过于简单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些许考虑的时间,因为只要你仔细考虑过后便会发现,他去了轻云城,对庙堂而言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白衣思考,觉得明宵那混蛋若真是离开了宁王府,莫说四大主城之一的轻云城,就算是九州之一的礼州,都要被这混蛋挑了房盖儿。但仔细想想,若是这混蛋玩意真能将轻云城挑翻,似乎倒也不错,不过这对于眼前的少年而言,又有着怎样的利害关系呢?
能给眼前的少年带来利益?还是能给眼前的少年带来利益?或者说是能给眼前的少年带来利益?
看不到利益矛头,也看不见利益走向,而这也是让白衣对眼前这笑眯眯的少年,越发好奇了起来。
虽然不知梓娴是谁,但梓娴却是成功让白衣这位监国大人产生了好奇。
不过再转过头来看问题,监国大人却是很难想象,像梓娴这半大的少年,如何才能解决他当下所遇的问题,或者说又有怎样的依仗,能够同时与碧霄城世家、庙堂为敌,从而取得最终的胜利?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朱家与庙堂已是同穿一条裤子,且是根本就没有任何分化、离间的可能,那么此刻的局势自然也就清晰明了
碧霄城已是彻底沦入至朱家之手,且是朱家那位新上任的女帝之手,而女帝的这只手也完全可以在抬手间遮蔽一方苍穹、呼唤一方云雨。
一个半的少年,便能与这只手遮天的人物对立、抗衡?也许并不是所有故事都会向说书人口中那般美妙,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故事中的主角,仅凭一己之力便能翻了世家的天。至于为何要说一个半的少年,是因为梓娴在监国大人眼中是一个少年,而在他身旁那傻乎乎的少年,在监国大人眼中仅能算得上是半个。
梓娴说完便带着霖安笑眯眯的离去了,而监国大人虽为仙王,却也并非真身至此,若是贸然去往朱家,很有可能也会步入之前白衣的后尘。因此对于监国大人而言,当下要做的便是调遣邻城仙人至此,解决朱家之事,而在邻城仙人未至之时,便打算跟着梓娴,看一看这稚岁的少年有何底气能够成为他的“需求”。
浮淤巷到了,梓娴也是带着霖安回到了家中,却也未曾入门,仅于院落中转身回首,笑眯眯的看着监国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少年总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监国有答,虽然语气之中充满了轻蔑,但不可否认的是海澜顶点之一的仙王大人,很明白家国强盛根本之所在。
“那么不知监国大人是否知道,对于一个稚嫩的少年而言,最需要的是什么?”梓娴有问。
“贵人的帮扶!”监国有答,且是答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且是颇具些许前辈教导后辈之意。
“狗屁!我看你是咸盐吃多了,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清淡!”梓娴依笑,但语气之中却是多出了些许教训之意,似乎并未将监国、仙王大人放在眼中。
“说的什么屁话!像你这种年轻人我见得多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天选之人。实际上出了家门,便要受到世人无情的吊打,就像风雨中的娇柔花朵,若是不想早早夭折,必然需要贵人前来帮扶。”
“情报最重要,例如说你想做一件事,如果没有任何头绪,便需要通过现有的、已知的情报开始制定一系列的计划,从而致使日后行动能够按部就班的走上正轨,说的直白一些便是通过情报制定方向,如此才能走的更远。”梓娴有答,虽是回答监国,但实则却是通过这种方式告知身旁的霖安,如何才能走的更加遥远,也许监国说的没错,坐庙堂的的确需要贵人帮扶,但在当下这个世道里、庙堂之外的,以及修士的修炼体系之中,帮扶并非是最重要的,毕竟那所谓的贵人,并不能帮助自己开发灵力特性,也无法让自己的修为更加精进。
“哼!你说的有道理。”监国大人虽是位高权重,也似被梓娴驳了面子,但身为海澜三大仙王之一的他,却也未曾行那死要面子之举,反而是轻松认同梓娴所说,同时也是明白了梓娴之前那句“咸盐”之语的意思。
不外乎是在说见到通过帮扶站起的人多了,那么自然会下意识的认为,所有站起来的人都是被人帮扶起来的,也是下意识的认为人若想要站起,必然需要他人帮扶。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例如说很多人都抱着雄心壮志,都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命定之子。但实际上遇到世人世事后方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或者说在这个世道上,有理想、有抱负是好的,能力不足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往往是那些能力不足,却又抱有理想,认为自己注定是与众不同的。不过也请监国放心,这种人世上也许有很多,但站在这些人之中的,一定不会是我。”
“你想要什么样的情报?”
“其实你无需去做些什么,只需要将我二人带在身边就好,毕竟监国大人不会真的将碧霄城世家、庙堂之事,真的交给两个少年去做,不是么?”
“你想通过他们的失败,从而奠定自己成功的基础?”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份成功是真的奠定于失败之上,所有成功的结果都是取决于人们前行的脚步,没人说的清这所谓的脚步是否便是失败中积累下的经验,但能让人们成功的关键要素恰恰是一次又一次成功的迈出脚步。”
“成功的经验,远比失败的经验更加重要?”监国仔细琢磨着梓娴所说,倒也不知琢磨出了什么,仅是琢磨了片刻便对着梓娴开口道:“我可以将你二人带在身边,不过凡事都会有个代价。”
监国说完,便是扯下一块衣角,且在手中一抖,便使其化作了纸张,且是递向了梓娴。
梓娴很是清楚监国何意,倒也不曾拒绝,虽将纸张接过,却是笑眯眯的开口道:“我花费自己的精力办庙堂的事,结果还要将自己卖给庙堂?呵呵你这该死的老东西!”
“哼!得了便宜卖乖的货色!你可知此间有多少人想要这张纸?而且我的确该死,但想让我死的,绝对不会是你!”监国轻蔑,虽然觉得梓娴这孩子没大没小、没恭没敬的,且是十分不讨喜,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海澜皇朝发展而言,最为需要的恰恰就是这种人。
谁都敢质疑,谁都敢反驳,谁也不服,谁也不敬,世人多称这种人为倔、刺、硬、轴,说法很多且是不一,但无论何种模样都不怕,怕就怕软、糯、香、甜。
梓娴没有继续与监国大人斗嘴,而是转身来到了房门之前,亦是驻足与房门之前,甚是转身回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仅是淡然站在门旁,对着监国大人瞧着、看着。而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且是无从开口的霖安,却是不禁越发迷茫,迷茫于两人之间究竟在说些什么,也是迷茫于梓娴为何不归家,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房门之旁。
监国对此是不以为然的,且是一眼便看出了梓娴安的是什么心思,无外乎便是想要看一看身旁的这扇门若是无人为自己殷勤开启,自己是否会一直傻站在门外等人为他殷勤开门,且是呈现出一副无人前来殷勤开门,宁死也不上前自己开门的残废模样。
说的直白一些便是埋汰庙里仙人的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