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似是来过,也似未曾来过,纵是夏寒听的真切,却也因四下无人而不得不想是不是自己因劳累而出现了幻听。
“无用之事?明明尚有希望,又岂会是无用之事?”夏寒立身院落中喃喃自语,似是鼓励着自己,也似回答之前的幻听。待话音落下即是打算坐回墙角去,准备再雕片刻腿足,便归屋休息。
“公平吗?”
尚未坐回墙角,即是有着低沉声音再至,而这一次夏寒虽依是不曾得见开口之人,却也将这简短的三个字听的真真切切。
“公平吗公平吗公平吗?”
声音如潮,且似潮水般此起彼伏,亦是有着明显向夏寒涌来之意,且是想要将夏寒淹没在这充满质问之意的声音之中。随着声音接连而至,夏寒不仅瞬惊,周身汗毛更是倒竖而起,再加上浮淤巷中那如渊的漆黑与素来的死寂,更是让夏寒生出了些许恐慌之意。
捂住双耳,且是对着自家房门走去,似是打算尽快回到床铺之上,亦是打算尽快进入梦中,从而将这接连而至的声音躲避。但可惜的虽是来到房门之前,却是发现往日这可轻松开启的房门,竟是呈现着死死闭合,且是无论经推、拉皆是纹丝不动的模样。
“公平吗公平吗”
纵是捂住双耳,声音也依是响起,不似响于夏寒耳畔,似是响于心房、脑海之中。
无法阻绝的声音不断响起,身前的房门也是无法开启,而这不免让夏寒越发的慌乱、恐惧,最终似是走投无路的他也只能于房门前转身,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但也仅是刚刚转身便发现,八方天地皆暗,身后虽依是自家房屋,更有三道矮墙将院落围绕,但矮墙之外的一切皆是被黑暗所吞没。
邻家的房屋、院落,院门外的小巷、小巷一侧的高墙,皆被黑暗笼罩,致使夏寒此刻能够得见的仅是自家那狭小的院落。
“公平吗”
声音越发清晰、越发嘹亮,似是由远至近,且在数声过后,待至最为清晰之时即是戛然而止。
声音虽止,却有轻微的脚步声于院门外的黑暗中传来,且似之前质问之声那般由远至近。似是有人行走于小巷之中,却是对着夏寒家的院落缓步走来,纵是夏寒依旧捂着双耳,那脚步声也是清晰可闻。
脚步声,戛然而止。
夏寒很是清楚,有人就站在小巷之中,且是就站在自家院门之外。
夏寒很是清楚,只要那人向前再踏一步,即可走入自家院落之中。
吱
一声轻响,起于院落之中,亦是起于夏寒那因恐惧而紧绷的心弦之上。
老旧的柴门缓缓开启,且在开启之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有人于柴门外走入院落之中,亦是于黑暗中走到了尚有些许微光的院落中,此刻就站在夏寒眼前,使四目于瞬间即是相对。
夏寒得见来者,来着亦是看着夏寒,后者面色淡然且是无动亦无言,前者则是瞬间惊慌并向后退去,但也仅是退出两步便撞到了那死死闭合的房门之上。
退无可退,夏寒便只能无比震惊的看着于黑暗中走出之人,因为他竟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是自己?那么自己又是谁?夏寒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因无法理解的一幕而加深了心中的恐惧。
夏寒无动,但院落中与他有着相同相貌之人却是用着沙哑、低沉的声音开口问道
“为何你我付出万般努力,却也依是一无所有?”
“为何你我付出了那么多汗水,却是不曾得到相应的回报?”
“为何你我付出无数辛劳却也未曾迎来他人的尊重?”
“告诉我这公平吗?”
夏寒不知眼前的“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仅是强压心中惊惧而言:“我不知道”
“不公平!”“夏寒”立身门前,看着瘫坐在院落中的夏寒沉声说道,声音依是沙哑,似乎并非出自人类之口。
“但那又能如何呢?”也许夏寒完全不知“夏寒”在说些什么,也许又完全知道、完全理解他在说些什么,也许仅是不愿面对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事的现实。
见夏寒反问,“夏寒”即是缓步上前,站在前者身前,瞪大了那毫无情感可言的双眼,直视着夏寒那满是惊惧的双眸道:“让我交给你一个道理吧”
“什什么道理?”随着“夏寒”靠近,夏寒心中的惊惧不禁更甚,不仅毫无意义的向后退了些许,更以贴在门板上颤声相问。
“世间万般皆是手段能够用手段改变现实的,即是本事!如果你没有本事,连诉说公平二字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去追寻公平,更别提去予人公平!”
“夏寒”直视夏寒而言,身姿虽瘦,却是挺拔异常,胸膛虽薄,却是傲然挺起,颇有一股居高临下、至高无上的意味,而这也是在夏寒身上从未展现过的意味。
“就就算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任何本事的我,又如何能够去诉说公平、追寻公平?”夏寒依是惊惧而言,但声音之中却是带上了明显的悲伤之意,不知悲伤因何而起,似因无可奈何也似因无力改变
“不要紧因为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孤苦无依之人,你还有着依靠。”“夏寒”依是直视夏寒,且是上前一步,致使彼此面孔相距不过一寸,四目亦是紧紧相对。
“我还有依靠?谁?是谁?是我的妹妹?”夏寒不解,显然是想不到自己除了妹妹还能去依靠谁。
“是我呀”
“夏寒”抬起双臂,将夏寒瞬间拥入怀中。
夏寒虽惧,却是发现自己似是于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拥抱在怀。
似是自己拥抱自己,看上去更是怪异的紧,但让夏寒难以否认的是怀抱真的很温暖。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也是让夏寒瞬间感觉到“自己”说的对,“自己”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仅是一个拥抱,“夏寒”便如烟消散,没了踪影,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人间依是人间,八方黑暗虽是如旧,却也不再遮人视线,浮淤巷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夏寒则于院落之中起身环顾起了四周。也许是寻找着给予自己温暖的“夏寒”,也许是在印证自己是否尚在人间。
夏寒觉得自己似是经历了一件怪异到不能再怪异的事情,而隔壁的女子,邻家的遇安,乃至他身后房间中的妹妹,皆是这般认为的。
三人并未见到夏寒所经历的怪异景象,仅是得见夏寒面色忽至疑惑,随后又是惊疑不定的来到房门之前,且是对院中柴门瞧看,最后又是惊慌失措的贴在门板之上,开始了一番自言自语,看上去就像是得了癔症一般。
时间转瞬,接连数日,日日皆是相同,妹妹窗前的莲花已是成排盛绽,但也有许多掉落在旁,呈现着渐至枯萎、无人问津的模样。
夏寒已于朱家做工数日,虽一直处于“命运”的指引之下,但还是发现了许多怪异之事,同时也是弄清些许往日不明之事。
例如说夏寒已知街旁那些人为何会席地而睡,因为未曾过上数日,他也是成为了其中一员。而这也恰恰是夏寒所发现的怪异之事。
很是奇怪,因为夏寒知道这些百姓是因做工辛劳,身躯过于疲惫才会睡在街旁,而这也是休息不足的体现与弊端。
但让夏寒无法理解的是纵是疲惫到睡至街旁,但仓库中的百姓却依是呈现着无比快乐的模样,且是呈现着一心为朱家做工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有耗不完的精力一般。
这本就没有任何道理,或者说百姓所呈现出的本就是截然相反的模样。
疲劳到当街而眠,似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这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真真切切发生在夏寒眼前,而且更加可怕的是纵是夏寒自己,也是变成了如此模样。
不过这对于夏寒而言,乃至仓库中所有百姓而言,也是极好的,最起码并没有人制止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疲劳,也没有人用这种原由来扣他们那即将发放的月钱。
不过相比这当街而眠,更让夏寒无法理解,难以接受的是仓库中似有许多百姓真的学到了那无上的功法,且是找到了修炼功法的正确方式。
哪怕此种方式在夏寒眼中是极其不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