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与苦难交织的大地上,河水无法用清澈将其冲刷,树木无法用挺拔将其抵挡,白云无法用自己的高高在上将其慑服,纵是烈阳也无法用温暖的明光将其净化。
唯有斗争,才是这至黑至暗的世间,最为迫切、强烈需要的因素。
霖安认清了自己,认清了自己并不伟大、也不高尚,就像那小狗一样,既不是名贵的品种,也没有出众的外表。但又能如何呢?这丝毫不碍他于罪孽、苦难进行抗衡,也不碍他为这至黑至暗的世间带来希望。
认清了自己的霖安于无数罪孽与苦难之下缓缓向前爬去,纵有苦难经罪孽之手接连斩在他的身上,却也丝毫不阻他前进的意志与思想。
霖安看到了希望,亦是于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微弱且渺茫的希望,而这份希望也是让他再一次竭尽所能、拼尽全力的向前爬去。哪怕于爬行的过程中,被无数手持苦难的罪孽斩断了腿足斩断了手臂甚至是斩断了脊梁所在的腰肢。
没有停下,纵是身躯已残,纵是痛苦加身,霖安还是一点点爬到了那青翠的嫩芽之前。
看着地面上自己曾于过往中留下的字迹安。
方才回想起那从未被遗忘过的名字霖安霖安叶霖安!
霖安抬起了仅余的一只手臂,亦是将那小小土包之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嫩芽抓在了手中,但在嫩芽入手一瞬,其身躯亦是被无尽的罪孽与苦难淹没。
罪孽手持苦难,似若惊涛骇浪般汹涌而至,且是层层相叠化作漆黑高山,似是欲凭高山之重,让霖安永世不得翻身。
高山随罪孽汇聚,于十丈渐至百丈,又于百丈渐至千丈,直至其高似与漆黑无明的苍穹相连,其巨亦似占据整方大地方才有了停止之意。
无明的天地之间,已是没有了丝毫光亮,唯有漆黑山岳似若擎天,悄然无声的屹立于黑暗之中,而已是消散许久的浓雾亦是渐归渐回,直至将整方天地尽数遮挡。
遥望罪孽之岳擎天立地,隐于浓雾之中,却见其漆黑轮廓,隐于黑暗之中,亦见其漆黑之影。
黑暗不会持续太久,也注定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无论在怎样的时代,无论在怎样的世界,总会有人不甘屈于罪孽,亦是不愿败给苦难。
人当如刀,动而有声。
人应似剑,辞鞘有锋。
人本如枪,生而即是擎天,致死亦当立地。
无明的天地之间,漆黑的山岳之下,浓郁的白雾深处,有着不屈罪孽、不败苦难的声响,似于灵魂深处呐喊而出!
“我叶霖安!”
“生而唯一!致死无二!”
“生死之间!当于此间称至高!亦于此世道无上!”
“至高无上当如我!无问生死皆唯一!”
仅是寥寥数言之声,但随寥寥数声同起的,尚有于微弱渐至耀眼的金色光芒,亦是足以照亮此方天地,撕碎罪孽山岳的金色光芒。
裂痕,如若雏鸡破壳,渐起于漆黑的山岳之上,且随裂痕瞬起之时,大地亦是不驻颤抖,浓雾亦是瞬间扩散,更有金色光芒如若仙霞,于裂痕之中绽放。
山岳瞬破,且呈倾倒之意,无数漆黑碎石滚落,但尚未坠地即是再度化作人形罪孽,且似暴雨倾淋于山岳之下,亦受仙霞照耀而化尘作散。
耀眼的金色霞光终是冲破了罪孽的高山,且化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呈现着笔直、粗壮、强悍、且是开天辟地、亦是擎天立地之相。
漆黑山岳虽化罪孽,亦有大量罪孽湮于霞光之下,但依有罪孽如潮徘徊于金色光柱四周,且是紧握猩红苦难呈现着游荡之形,似是等待着机会将那光柱、霞光的根源再度镇压。
于黑暗之中得以前行。
于罪孽之中得以正直。
于苦难之中得以坚强。
于伤痛之中得以斗争。
于明光之中得以重生。
霖安,已于焦炭之形化作了洁白的模样,亦是化作了无瑕的雕像模样,不仅散发着圣洁,更是散发着无比高傲的金色霞光。
长发复生,宛若金河,肌肤娇嫩,似胜脂玉,身躯不至强壮,却是有了笔直,且是肌体如龙盘卧的脊背。
于霞光之中,于无尽罪孽与苦难的包围之下,如若当世神灵至高无上,独一无二。
是一次抉择,一次看似简单,却又无比艰难的抉择。霖安可称自己为神灵,用着世间最为璀璨、最为耀眼的身姿去俯瞰众生,也可自诩为凡人,用着凡人的模样与姿态,与世间的罪孽与苦难进行斗争。
霖安是蠢笨的,在这世人皆知如何抉择之时,他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因为站在明光中的霖安从未想过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神灵,能够想到的仅是十八岁,散发光与热的少年。
如若始初所想萤萤微光,亦要照亮每一个向往光明的事物。
十八岁的少年在无数前人的帮助下终是化作无比璀璨的模样,而这十八岁的少年自然也不会忘却往日手足、同胞倒在自己身前的景象,更不会忘却手足馈赠自己一臂一足的恩情,更不会忘记他们在自己迷茫之时,给予自己的指引。
承接前人之志,纵死无愧于前人,纵为后人死而无悔。
擎天立地的光柱渐渐消散,霖安亦是辞别了那无比璀璨的霞光,化作了寻常的少年模样,亦是化作了最初的、原本的模样,而八方如潮的罪孽与苦难,亦是再一次对其冲杀而来。
霖安淡然,丝毫未曾理会那如潮涌至的罪孽,仅是昂首阔步向前而行,任凭八方罪孽临近,亦是任凭八方苦难正对自己身躯猛然落下。
啪!无数碎裂的声响起于霖安周身上下,但可惜的是传出碎裂声响的并非是霖安的身躯,而是那无数加身的苦难巨镰。且除苦难巨镰之外,尚有许多罪孽凭借着自己的凶狠,猛然撞在了霖安的身躯之上,但可惜的是结果却是与那苦难巨镰相同,尽数化作了碎片,且是如尘消散。
漆黑的罪孽、猩红的苦难,化作了巨大的枷锁,化作了锋锐的荆棘,化作了沉重的镣铐,化作了无数足以贯穿世间一切的利刃,且于同瞬而尽加霖安身躯之上。
霖安不曾反抗,仅是带着巨大的枷锁,带着锋锐的荆棘,拖拽着沉重的镣铐,承受着无数利刃加身继续向前而行。
霖安很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过往中的前人,或是来日即将到来的后人,都无法将此间罪孽与苦难彻底消灭。能够做的,仅仅是竭尽所能,竭己所能,将罪孽与苦难背负于自身之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它们洒向人间。
不知这种行为在世人眼中是一种伟大,还是一种愚蠢,但霖安却从不认为自己又多么高尚、圣洁,因为在他看来承前人之志,奉自我之愿,皆是他自己的选择,而这便是他承受罪孽与苦难的意义与原因。
随着前行,加持于霖安身躯之上的罪孽已是越来越多,甚至是遮蔽了他的双眼,让他难以看清前路,封住了他的口鼻,让他难以发出声响,甚至在前方的道路之上化作了锋锐的针刺,等待着他踩踏其上,等待着刺破他的脚掌。
没有关系,因为前人已是给霖安留下了应对的经验。
霖安抬臂,亦是张开怀抱,将覆于身躯之上的罪孽凝聚于身前,化作漆黑的烈阳,化作漆黑的山岳,学着前人的模样,时而将其抗在肩上,时而将其背负身后,时而停驻休息并将其高傲的踩在脚下。且在前行、休息之际,罪孽与苦难的浪潮无一刻止驻之意,而八方似雨的凶猛攻势,也从无一刻停止。
背负罪孽,走过泥沼,亦是再一次来到了背脊所覆的大地之上,迈着沉重的步伐,于笔直的背脊之上一步步走过,终是再一次回到了斗场之中。而如潮相随的罪孽与苦难,亦似因霖安进入了庇护所而驻足,却也不曾离去,而是徘徊在斗场之外,似乎在等霖安露出破绽之时,并致他于死地。
背负如山罪孽的霖安,不知这条满是罪孽与苦难的道路尽头在何处,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里,但呈现于他眼前的,却是冲天而起的罪孽火柱
也许问题没有答案,也许问题并不需要答案,也许答案就在霖安的眼前。
没有犹豫,没有踌躇,没有迷茫,没有担忧,没有惧怕,有的仅是义无反顾,有的仅是义不容辞,有的仅是勇往直前,勇往直前的走入了那罪孽的烈焰之中
霖安走入了罪孽的烈焰之中,于此方天地中没了踪影。但在那阴暗无明的斗场之中,正中的看台之上,却是浮现出了一道洁白的雕像。
雕像虽无多少金芒散发,身上也不曾背负任何罪孽,却也的的确确是擎天立地的模样,亦是十八岁少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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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
在被江郊一脚踢入漆黑洞口之后。
却也不似霖安那般悲惨,亦是不似霖安那般狼狈,甚至不曾坠落至一方黑暗与浓雾交织的怪异世界中。
春暖花开,盛世桃园,高山如海,青林茂密,翠色无垠,苍穹蔚蓝,浮云万千,且有暖阳高照,似是永不至夜。
嘟嘟掉落的地方是一方青翠的平原,平原之上牛羊成群、骡马遍地,尚有一道道周身燃烧着漆黑火焰的人形身影。
嘟嘟一经出现,便是受到了帝王般的礼遇,无数罪孽向其跪拜,无数罪孽对其卑躬,无数罪孽就像托举自己祖宗一般,将嘟嘟托到了平原深处的猩红王座之上。
王座之上,嘟嘟虽依是圆滚滚的模样,却是戴上了猩红的王冠,披上了猩红的披风,且有象征着至高无上,且是独一无二的权杖。
权杖猩红,似可改变模样,而嘟嘟亦是将其改变成了权杖大小的,且是通体赤红的青鸾模样。
为何会是青鸾的模样?毕竟在嘟嘟看来自己哥哥有的,自己也要有!
日子过的舒服极了,嘟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肚子饿了便宰两头骡马打打牙祭,虽然他并没有嘴,也没有牙。
偶尔也会吃上两只罪孽,虽然是供奉自己的小东西但吃了它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因为嘟嘟通过观察而得知就算他不吃,罪孽们自己也有着同类相残的举动。
被吃的不废话,吃掉的长大大嘟嘟也想长大,所以便想到了一个“上贡”的借口,让自己身边的罪孽去猎杀其它罪孽,并通过吃掉罪孽来壮大己身。
日子久了,也是习以为常了,到了最后甚至连“上贡”的这个借口都丢掉了,看哪只罪孽不顺眼,上去啃便是,当然他并没有嘴,也没有牙。
没有嘴,没有牙,吃的速度便会慢,吃的东西便会少,因此嘟嘟时常渴望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长出嘴巴与牙齿呢最好是多长一些,毕竟只要嘴巴长得多,吃东西的速度便会快,吃的东西也会多。
虽是渴望,但嘟嘟却是并未等到那一天。
好端端的日子、舒坦的日子,说没就没了,嘟嘟也不知道是怎么没的,仅是忽逢一日便发现如若世外桃源般的天地间,竟是来了许多洁白的身影,亦是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身影。
可恨的紧,见到罪孽便杀,不仅杀就连尸体也要尽数“扛”走。
虽然与罪孽没什么感情,但好歹也是嘟嘟最喜欢的食物,食物没了与烧人田地,断人生路有什么区别?
因此嘟嘟恨这些洁白的身影,不仅恨更是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嘟嘟还小,还打不过这些该死的洁白身影,因此便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但也不曾逃过太远嘟嘟便发现自己,竟是跟着自己那许久不见的哥哥,又回到了那该死的逢家殿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