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呕出一口鲜血,低头时右侧腹部已被一柄剑穿透而过。剑尖血珠犹在滴落,他有些站不稳,逐渐失去力量的身躯,使得他显得更加单薄。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同伴已经没了声息。连同小斌那孩子一起,葬身于漫天火海里。火,尚在燃烧。刺客却越来越多。暗卫已经倒下几个,剩下的仍在负隅顽抗。白璟咬牙,反手砍断刺中身体的剑,复又杀了过去。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逐渐模糊的意识,越来越无力的手,几乎拿不稳剑。可他并没有放弃。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与敌人厮杀。“主子!”一声低吼,白璟的身前,站着暗卫首领。“主子,对不住,属下没能保护好您。”暗卫首领愧疚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音才刚落下,他被一拥而上的刺客合攻。数把利刃洞穿他的身躯。他想要举剑反击,可是他再也没了力气。手中的剑哐当坠地的当口,他也随之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原来他刚才为白璟挡下致命一剑。敌人的兵器,正中他的胸口。便是没有后来的补刀,他也必死无疑。白璟擦去脸上的血迹,举目四顾,冲天的火光中,所有同伴皆已离去,只剩下他孑然一身,面对逐渐逼近的刺客。他握紧手中的剑,在心中唤了一句“素素。”紧接着,他不要命地冲了上去。这时的他,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身体上的伤口,汩汩流出的,都是他的生命力。他的剑,再也伤不了任何人。而刺客的剑,却全都对准了他。眼看就要将他扎成筛子。“轰!”忽然,一柄纤细的黑刃飞掷而来。猛然贯在地上。激荡的劲风,掀翻扑向白璟的刺客。白璟艰难回首,只见火光里依稀一袭白衣,犹如冰冷湖底落了千万年的那一抹冰晶。“风……风军师……”白璟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下。紧接着,他便落入了一人的搀扶中。萧重渊闻着浓郁的血腥味,耳朵警醒地感受着周围的声响。他开口,轻声细语:“五公子,我来晚了,稍等片刻,马上就好。”忽然,一团白影落在他的肩上。小白貂咿咿呀呀,似在告诉他周遭的情况。他轻轻放下白璟,伸手握住剑柄。那柄通体漆黑的剑,他鲜少拔出。可此时此刻,他却握着这诡异至极的剑,缓缓踏向刺客。“一步。”“两步。”“三步……”他走得极慢,犹如闲庭信步那样。可偏偏那不详的黑剑,于与他那不染纤尘的白衣,组合在一起时,如此矛盾的视觉冲击,霎时就骇住了对手。他每踏一步,刺客的身子便放低一分。那如临大敌的架势,摆得相当标准。但是太过于标准,以至于在他越靠越近时,反而土崩瓦解。“看来,你们都做好觉悟了。”萧重渊唇畔挑起,随之扬起的,是他手中的剑。他缓抬手臂,使得剑与肩齐平。只是反手一甩,那荡起来的剑气,便将周遭的刺客尽数毙命。可他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用力的样子。仿佛举手那般轻松。他就那样平静地斩杀敌人,每走一步,地上的尸首便多几具。可从头至尾,他的身上都未被鲜血溅到。这是白璟第一次看到萧重渊的身手。他见过北燕人的悍然狠厉,也在沙场上冲锋陷阵过。更听过耳边刀剑割肉的声响。可没有一幕,叫他如此心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睁开眼,去见证那一场可怕的屠/杀。不过短短片刻,原本像暗卫那样的高手都无能为力的刺客,却都成为他剑下的亡魂。直到一个都不剩。最后,他轻轻甩去剑上的鲜血,把剑收回剑鞘,而后拄着藏剑的竹竿,缓缓走向白璟。“五公子,都解决了。不过刺客怕不止这一批,此地不宜久留,让我带你离开。”这一刻,白璟并没有犹豫,把手伸过去。萧重渊一把将他拉起,扶着他打了个口哨。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向这边奔来。“五公子,你尽量不要挣扎,我扶你上马。待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再为你处理伤口。”白璟点头:“有劳。”下一刹那,萧重渊已在马背上,而他也被萧重渊拉上马。“小黑,我们走。”黑马迈开步子,走得又平稳又快。随着步履加快,白马开始奔跑起来。借着尚未熄灭的火光,白璟最后看了一眼山坳。十数堆火仍在燃烧,那是护卫的尸首。而他适才所在的地方,周遭倒下的,是暗卫的尸首。这些暗卫,围成一个圆,把他护在中间。用性命杀出一条血路,让他得以活到最后。倘若不是阿捷和暗卫首领替他挡了致命攻击,此刻他怕是早已魂归当场。“风……风军师……”白璟勉力挤出几个字,声音很是虚弱,在夜风中犹如蚊吟。萧重渊颔首:“五公子,请说。”白璟的声音,沙哑哽咽:“护卫得、得了病,我也不知道那是、是什么病,起得很急,根本就治、治不好。”萧重渊勒住缰绳,神色凝重:“那是江北刚起的疫病,染病的只有护卫,还是暗卫也染上了?”白璟虚弱回应:“只有护卫,前几日有刺、刺杀,护卫碰了一只病鸡,随后就相继发病。”“我一直和他们相处,但是没有感染,我没让暗卫靠近他们。”萧重渊闻言,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倒是小白貂,忽然惊起,冲白璟龇牙咧嘴。很显然,小白貂是担心主子因接触白璟而染病。但最后,萧重渊拍了拍它的背,把将要扑上去撕咬白璟的它按下。萧重渊说:“五公子,我先送你与明微他们汇合,你的伤虽不及要害,却也有些严重,接下来赶路会很辛苦,请你撑住。”白璟点点头:“多谢你。”还有很多话要问,很多事要说。可很显然,此时不是商量事情的好时机。他们必须先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紧急处理一下他的伤口,才能问出对方都疑惑的问题。萧重渊抖了抖缰绳,黑马在夜色下疾驰而行。远方是尚在燃烧的尸首,而马背上的白璟,因疼痛和失血越来越虚弱,最后昏死过去。萧重渊护住他的同时,眉头轻轻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