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帝握着水文图,风风火火地赶往太后所居的清宁宫。他走得极快,几乎是大步流星。王公公抱着浮尘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嘴里不停地劝着:“陛下,您慢着点。”与此同时。韦贵妃早已跪在太后面前,声泪俱下:“太后,臣妾鬼迷心窍,请太后责罚。”太后一脸冷漠,淡声询问:“哦?韦贵妃你也会犯错么?错在哪里?”她对韦贵妃没有什么偏见。或者说,她向来对事不对人。活到她这个年纪,深宫那些手段,她心底门清儿。尽管皇后一直表现得知书达理,很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但她也能看破皇后的伪装。皇后她尚且看得清,更不用说韦贵妃这不管长相还是做人都轰轰烈烈的宠妃。所以她对韦贵妃,并无多少好感。平日不亲近,也不刻意针对。如今韦贵妃跪在她面前,还主动认错,她当然知晓韦贵妃心底的算盘,免不了说话有些阴阳怪气。韦贵妃自然也不是普通的角色,面对宫里的弯弯道道,她如鱼得水,手到擒来。听闻太后这么说,她假装没有听懂,继续愧疚而诚恳地诉说自己的罪行:“臣妾善妒,陷害李美人,使得陛下龙颜震怒,将李美人打入冷宫,险些害得李美人丧命,请太后责罚。”太后徐徐睁开眼,打量眼前的雍容华贵的韦贵妃。她慢慢审视着,一寸一寸地审视。最后,她开门见山:“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在哀家面前使心计,哀家烦得紧。”韦贵妃闻言,深深跪伏下去:“太后救命。”太后蹙眉:“救谁的命?皇帝对你如何,这些年哀家都看在眼里,要说皇帝会因李美人而处置你,倒也不至于。”韦贵妃连忙摇头:“不是救臣妾的命,是救尧儿的命。”太后默了片刻,问:“何出此言?”韦贵妃小心翼翼地解释:“臣妾入宫这些年,始终没有吃过什么暗亏,其中陛下的宠爱是一方面,臣妾的心机又是另一方面。”“臣妾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在宫中活下去,从来都不择手段。争宠,权/斗,臣妾什么都参与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要是有一日臣妾棋差一着,服下自己酿下的苦果,臣妾也无话可说。”“但这一次的事情,却是冲着尧儿来的,臣妾一片怜子之心,求太后体谅。”太后叹了口气:“入宫数十年,这是你第一次与哀家说这样的话,哀家委实有些不习惯。你且说说,小九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韦贵妃娓娓道来:“太后,您目光如炬,想必早已看出来尧儿的改变。”“打从北疆回来之后,他便不一样了。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胡作非为,变得有上进心,有责任心。”“这一次江北水患,他不仅利用自己的婚事做借口,募集了不少银两,还把自己的私房都掏了出来,一起带去江北。”“他的上进,对百姓来说是好事,但不见得全天下人都希望他上进。”说到这里,韦贵妃变得战战兢兢:“就在前几日,臣妾意外发现李美人的把柄。臣妾见李美人进宫之后,抢走了本该属于臣妾的恩宠。”“臣妾嫉恨李美人,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所以臣妾头脑一热,便把把柄呈了上去。”“可当李美人因此险些丧命又被陛下带回留仙宫时,臣妾第一个想法,便是陛下很可能为了李美人惩罚臣妾。”“而第二个想法接憧而至——那份把柄波及两个人,看似只针对李美人,却顺道捎上了秦太师。”“一想到尧儿正在江北赈灾,臣妾细思极恐,陛下怕是疑心臣妾在给尧儿铺路。”说到这里,韦贵妃泣不成声:“太后,尧儿是皇子,又得陛下宠爱,要说臣妾没有过歪心思,怕是臣妾自己都不信。”“但臣妾知晓,如今储位已定,不该横生枝节。所以一直以来,都放任尧儿胡作非为,便是以此表明臣妾的立场。”“可是儿子大了不由娘啊,尧儿北疆一行脱胎换骨,他的改变非臣妾所能控制。”“眼下尧儿又与镇北大将军交好,由不得臣妾不惊惧恐慌,唯恐他惹祸上身。”韦贵妃说的,声情并茂。那眼泪也是真真切切地掉下来。然而太后听了这么多,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问道:“那份把柄,你是怎么得到的?”韦贵妃坦言:“从那日宫宴开始,臣妾就注意到李美人,女人的直觉告诉臣妾,李美人会成为臣妾的对手。”“于是臣妾便四处留意打探李美人,可一直以来都一无所获。直到前几日,探查到秦府的人说,李美人在秦府时已失贞。”“而有人常看到,秦太师出入李美人的房间,于是臣妾便……便凭空捏造李美人和秦太师有染的事实,以此陷害李美人。”“然而怎么就那么巧,查了那么久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偏偏前几日竟查到此事呢……”太后是个睿智的女人。韦贵妃的话在她心底兜转了一圈,她便知晓了个中蹊跷。于是,她开口说出了决定:“宠妃善妒,以残忍阴毒手段陷害其它妃子与朝臣,收回贵妃宝册,着降为韦妃,以儆效尤!”韦贵妃闻言,非但没有恼怒伤心,反而深深拜下:“多谢太后恩典。”太后罚了,那么皇帝就不能再罚一遍,否则就是违逆太后。太后此举,不止是惩罚韦贵妃那么简单。也是想为此事画上句号,使得此事不必带来更大的麻烦,从而牵扯到九皇子,以及皇子之间的权谋争斗。不可谓不用心良苦。最后,太后缓缓阖上双眼:“下去吧,好好闭门思过,风平浪静之前,没有事就不要出来。”韦贵妃。该称呼韦妃。韦妃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轻手轻脚退下。太后陷入深深的无奈之中:“是啊,儿子大了不由人,真的要变天了。”梅公公与韩公公躬身,却不敢接话。就在韦妃前脚刚离开,元贞帝便面色阴沉地走进来,而后把水文图丢到茶几上。他神色端凝地开口:“母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