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她几乎要哭死过去。万般心疼,都化作泪水,一行行滚落下来。待沈夫人哭累了,沈氏才哑着声说:“娘亲,女儿不苦,真的一点也不苦。”“家中大事小事,女儿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全仰仗娘亲与祖母的教导。”“女儿盼着能更忙些,更累些,才不至于时时想起阿珺,才不至于受那噬心之苦。”沈夫人把沈氏揽入怀里,伤心得不成样子:“孩子,娘亲回来了,就在你身边,陪着你。”沈氏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就像儿时那样,摔疼了被母亲扶起来后,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哭。在这无人的偏厢,母女俩肝肠寸断。偏偏这哭声,又透着些许温馨,叫外边的丫头,忍不住泪如雨下。……厅里。沈老夫人一句又一句地问着小传义话。小传义一句又一句乖巧地回答。“传义现在都在读些什么书?”“回曾外祖母,《百家姓》和《千字文》。”“怎么还是这些书呀?曾祖母记得前几年,你娘亲就同曾祖母说,你已经看完了。”“回曾祖母,传义记性不太好,看完又忘记,所以需要温故而知新。”沈老夫人搂着他,面容慈蔼:“那么传义可识得好些字了?”小传义点点头:“是的,曾外祖母,传义识得好些字了。”沈老夫人揉揉他的脑袋:“都识得哪些?和曾外祖母说说。”小传义脆生生地说:“一般的字,都识得了,简单的文章,传义可以读。”沈老夫人不停点头:“传义真乖。”正阳门前的一幕,沈自安是亲眼所见的。此时此刻,那个小小的男子汉,却当真如同一个普通的孩童。若非亲眼见识过,怕是连他也骗了过去。沈自安看着如此聪慧的孩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沈行知膝下单薄,孙辈只有两人,对小传义也疼爱得不行。见沈老夫人终于停下问话,他忍不住从沈老夫人那里,把小传义抢过来。“母亲,儿子还是第一次见外孙,您行行好,也让儿子多和他相处相处。”沈老夫人不舍地拍拍小传义的背:“去吧,去外祖父那里。”沈行知望着迈步向他的孩子,双眸弯起,满溢慈蔼。他外放多年,非诏不得入京。沈氏出嫁时,他也没能回来送女儿出嫁,只有夫人一人赶了回来。沈氏生产时,他只知自己有了外孙,满月酒也是只有夫人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小外孙,也有可能是唯一的外孙。他的心,很快就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占据。那种由心而生的疼爱,就被这团子似的小男孩一点点勾出来。沈行知看了半响,这才忍不住开口:“传义和清辞小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沈老夫人看了,也是连连点头:“的确很像。”沈自安捋须一笑:“其实,还是比较像婉吟。”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看稀世珍宝一样看着传义。传义表现得十分乖巧,有问必答,但答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至于众人都没发现异常。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到沈氏母女红着眼眶出来时,下人刚好前来禀报:“老爷,老夫人,晚饭得了,大少夫人问是否准备上菜?”沈行知见女儿过来,万般酸楚涌上心头。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女儿,不仅有着妻子的模样,也有着一切美好的品质。只可惜,自己给这个女儿的关怀,还是太少了。而如今,女儿承受着这么多苦难,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无能为力。这叫他,愧疚得不知所措。“爹爹。”沈氏像从前那般,唤了父亲一声。“哎!”沈行知接连应了几声,眼眶有些红。他看着沈氏,慢慢地摆正了神色,像是每个人小时候仰望的那座大山一般,叫人安心而可靠。他说:“父亲回来了。”是的,回来了。从此婉吟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父亲在身边护着的姑娘。就算出嫁从夫,也依旧还有父亲这个依靠。沈氏知晓父亲的意思,眼尾氤氲了水汽。沈老夫人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忍不住嗔道:“瞧你这个做父亲的,净知道惹女儿哭。”“从来都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我看你呀,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