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影摇动,夏风轻拂。屋内烛光浅浅映照,映着姨老太太坚决的面容。沈氏起身:“好叫您知晓,这个家的人,不是外人能欺负的;您尽管陪着小姑姑,其余的事情有我们,我们自会为策荣和小姑姑讨回公道。”说完,沈氏便离开了。姨老太太起身送她,微微欠身目送她离去。而沈氏在姨老太太的门口,也正好遇见几位婶婶和几位姑娘。众人看到她,连忙问好:“你怎么在这?”沈氏笑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担心姨奶奶心里不好受,故而过来看看。”二婶道:“我们也是。”几位姑娘附和:“小姑姑那边不便打扰,所以我们便过来看望姨奶奶,大嫂诸事繁忙,姨奶奶这边我们会陪伴。”沈氏颔首,目光放在六姑娘白琇莹身上。见她晒得黑黢黢的,温声叮嘱:“六姑娘练武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白琇莹乖巧应下:“是,大嫂。”三婶四婶笑道:“沈氏,你去忙吧,这边有我们呢,别担心。”沈氏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众人一同走进姨老太太的院子。白琇莹回头看了一眼沈氏的背影,不甘心地咬咬牙。若不是担心给大嫂和长姐他们添麻烦,她早就提刀杀进赵家出气了。但盛怒之下,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知道很多事情不像在边关,一刀一剑可以解决。她在不添乱的同时,也要相信长姐他们才是。思及此处,她敛住心神,与众人一同走向姨老太太。……另一边。白明微从风轻尘那里回来后,便暂且放下小策荣的事情,一头扎到了书房之中。一来策荣的事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二来秦丰业让赵襄上门,也是为了分她的心。她更不能在这会儿于朝事之上有任何疏漏。白瑜每日都会过来与她议事,此时恰巧人也在。见白明微眉头拧起,他问:“明微,什么事让你烦恼?”白明微道:“七哥,你可知我为何会盯上东陵的酒业?”白瑜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缓缓说道:“我听闻,只是一个普通的四品京官之家,每年在酒水上的花销,都要有五百两之多。”“一两银子,便可供一个四口之家一年花销,五百两银子,可供五百户普通农户一年衣食无忧。”顿了顿,白瑜继续道:“这酒业,里头藏着滔天巨利。这笔获利,若能充入国库,如若再兴兵事,将士们不至于在冰天雪地之中,连一件棉衣都穿不上。”白明微颔首:“正是如此,我之所以盯上酒业,便是为了银子。当然也不只是为了戍边将士的日子好过一些。”“连年战火,百废待兴,户部没有银子,工部那边若有些个什么造福黎民的举措,户部也拿不出银子拨给工部,再由工部拨下去。”说着,白明微扔下手中的东西,轻笑一声:“一个四品官之家,一年就在酒水上花销数百两,而一名士兵在边关奉献一生,退伍回家,也只不过领得寥寥数两。”白瑜道:“自古以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贫与富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而辛苦的,处于劣势的,被压榨剥削的,从来都是穷苦人。”“只是很少有上位者知晓,便是这些穷苦人,用他们辛劳艰苦的一生,垒起上位者高不可攀的荣华富贵。”白明微接过话:“一个国家的强盛程度,不在于这个国家拥有多少富户,而在于这个国家的民众拥有多少财富。”“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差距拉得越小,那么这个国家的势力便越强大,我们如今的东陵,还饱受着天灾人祸的摧残。”“在短期内实现盛世犹如天方夜谭,这需要百数十年的积累,我是想也不敢想,不过能让户部多些银钱,却可拼一拼。”“毕竟不论是兵事、修路、建桥、造堤、引渠,都需要从户部掏银子,此番酒水交易若能谈成,国库也不至于那么紧巴巴的。”听到这里,白瑜却忽然笑了起来。他说:“那日我在兵部与一老吏闲聊,谈及他的过往之时,他说他也曾满怀一腔热血,拥有匡济天下的青云壮志。”“为此他寒窗苦读十数年,终于凭借一己之力考取功名,在朝为官,身穿官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必能为往圣继绝学,在朝野之中大施拳脚。”“可汲汲营营数十年,他依旧是一名小小的五品官,而当初的满腔热血与凌云壮志早已被现实消磨殆尽。”“如今你我兄妹穿上了官袍,踏上了仕途,我们也怀揣着安邦定国的理想。”“只是不知我们这份赤诚,能在这满目疮痍、一团污秽的朝野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