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死了怎么会死呢楚云湄穿过深深的城门洞,走过笔直的御道,迈入象征权力中枢的金銮大殿。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质问自己。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云湄,你来了。今日你来的可是有些迟,你每日可是最先到的那一个,今日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早朝还没开始,百官中,站在最前面,身穿四爪蟒袍,前些日刚刚被册封为疆王的二皇子见到楚云湄到来,不顾旁人目光径直走到她面前,嘘寒问暖。“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叫人好生羡慕啊。”“疆王殿下战功卓著,一表人才,长公主殿下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开一代先河……二人结为夫妻,天作之合,真是天作之合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婚”有人问道。“快了吧,到时一起去喝喜酒”“一定一定,到时我去叫你。”“好好好……”一群官员对着大殿中的男女,议论纷纷,脸上带着笑容。“云湄,云湄”疆王看见楚云湄脸上神情呆滞,一副愣神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醒醒,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啊”楚云湄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看见疆王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与疆王拉开安全距离。疆王见此也没说什么,只当是楚云湄还顾着男女有别,二人私底下又没有太多交流,故而生疏。“你,怎么了”疆王顿了顿,面容担忧。“没,没什么。”楚云湄俯身对疆王作揖:“王爷快回去吧,早朝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真的没事要不本王传御医……”话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在大殿响起,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陛下驾到!”疆王抿抿唇,不得已回到原位。只是回去的时候有些不放心,多看了几眼自己的未婚妻。疆王走后,楚云湄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日常流程,女帝莺莺接受完百官跪拜朝贺,由文昌阁大学士代为主持朝会。方休对着女帝一揖,然后环视群臣,朗声道:“昨夜,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廷报从秦国传来,事关我朝宰相。宰相陈朝,助秦国打退戎狄,不知为何与秦国摄政王起了冲突,陈朝杀死了蒙虎,自己也掉入冰河,不知所踪,大军搜寻多日,未果。”“宰相,大概率……死了。”此言一出。金殿中顿时炸开了锅。群臣脸色骤变,互相看了一眼,紧接着,热烈的交谈起来。“肃静!”“肃静!肃静!”主持朝会的方休连声大喝几声,才压下如菜市场一般杂乱的金殿。群臣慢慢安静下来,又听方休道:“昨夜,诸公商议,既然宰相已死,抚恤之事便要提上日程,不能让天下人寒心,更不能让陈相的遗孀寒心。”“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话音刚落。踏踏。武官一列,一位年轻的将领出列,朗声道:“宰相陈朝,为我朝殚精竭虑,居功甚伟,微臣斗胆,为宰相求谥爵位。”百官看着这位第一个站出来的武将,武将不是别人,正是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定远将军的慕容冲,也是公认的陈党成员,陈朝对他极为赏识,将常胜军交于他手下节制。“胡闹!”一声冷喝突然响起,打断了百官遐思,武将之中又站出来一个人,此人是个生面孔。此人名叫武国志,此次大纪在北疆大获全胜,二皇子领兵从戎狄手中抢了好几块草场,为大纪开疆拓土,二皇子回京后就被封为疆王,一字王,跟着他的将领也全部擢升,升官加爵,武国志就是二皇子身边最看重的一名将领,是他的心腹之一。“武爱卿,你有何话要说,但说无妨。”方休皱眉不喜地看着武国志。武国志大步出列,颇有武将风采。走到先前出来的慕容冲身边,斜眼看了慕容冲一眼,这才说道:“禀方大学士,微臣确有话要说,微臣觉得,慕容将军所请简直一派胡言!”“宰相陈朝,与秦国蒙虎何异”“二人皆是大奸大恶之辈,比之蒙虎,陈朝更甚,更为罪大恶极。”“如今陈朝已死,微臣觉得,不该赏,反而应该清算陈朝之前所犯之罪,然后夷九族,以儆效尤!”“求谥是应该的,但应该是恶谥!”“陈朝理应留万古骂名!遭世人唾弃。”“大胆!”“混账东西!”武国志话音刚落,殿中训斥声接二连三响起。声声震怒!反观武国志,他一定不慌,甚至镇定自若。因为他背后站的是疆王,背靠大树好乘凉,武国志深知这个道理。疆王就是他最大的底气!说到底,大纪是皇族李氏的王朝!李氏皇族血脉稀少,李玉李剋叔侄二人因为造反,接连被斩,坟头草都长老高了;废帝永兴虽然当了几年的皇帝,但处处被陈朝压制,哪有皇帝的样子,如今被废,囚禁在西暖阁,复出无望;大纪无皇嗣可立,这才被迫将女帝推了上去当皇帝,可是一个姑娘家,还是一个小孩当皇帝,始终不能服众。如今,二皇子战功卓著,刚刚被册封为疆王!疆王根正苗红,姓李,回京的那一日,朝堂之上便有声音要拥立疆王为帝!武国志背靠未来的皇帝!现在,他有什么不敢说的虽然如今的朝堂,依旧是陈朝的陈党一家独大,但俗话说的话,树倒猢狲散,陈朝现在死了,难保他手下的官员不起异心。如秦相如,严颂等人,就甘心一辈子待在陈朝之下吗更何况,朝堂之上,不止陈党,还有方党、许党、周党等等,这些都是忠实的保皇一派,日后也会逐步加入疆王的阵营。还有,最近两年,朝堂之上新崛起了一股势力,长公主一党!长公主楚云湄是疆王的未婚妻,二人只差一个婚礼没有举办。长公主若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就应该知道,清算陈朝对疆王,对她的未婚夫有利,长公主也会站在他的立场上。这样想着,武国志的余光看向右侧文官一列,穿着绯红官袍的任户部侍郎的长公主楚云湄。嗯她怎么出来了武国志看见楚云湄出列,明显愣了一下,不过立马想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喜。主持朝会的方休看见楚云湄出列,皱皱眉,道:“楚爱卿有话要说”“是!”楚云湄俯身一揖,答了一声。前头的疆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时候楚云湄出来做什么难道是帮武国志说话疆王心中也不由一喜。楚云湄俏脸严肃,径直走向武国志,双眼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武国志还以为楚云湄是来帮他的,拱手笑着答道:“禀楚侍郎,微臣说陈朝乃大奸大恶之辈,理应夷三族,以儆效尤!”“赐恶谥,留万古骂名!”声声震耳。下一刻,楚云湄“啪.....!”地一声,抬手甩了武国志一巴掌,打的武国志愣在当场,左脸颊瞬间红了起来,五根手指头印清晰可见。哗。大殿之上,瞬间炸开了锅,百官皆是瞠目结舌。武国志被一巴掌打懵了,很久没有缓过神。刚才刚才她是打了我一巴掌吗脸颊火辣辣的疼,终于让这位武将反应过来。武国志死死咬紧牙关,怒火中烧,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显然处于极度愤怒之中,被人打了,还被一个女人打了,最重要的还是当着百官的面被一个女人打了,日后他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他抬手手臂,险些就要动手还回去,他看了一眼楚云湄,就要动手时,前方一道冷冷的目光投来,那是属于疆王的。疆王面色冷凝,阴鸷地盯着武国志。楚云湄身后有疆王撑腰,武国志心虚不已,抬起的手臂迫不得已慢慢放下。“你.....!”武国志看着楚云湄,气的结巴起来。“你什么你.....!陈朝乃我大纪宰相,天子亚父,身份尊贵。”楚云湄转过身,对着龙椅上的女帝一揖,高声道:“陛下,陈相为国效力,不幸死在秦国,理应迎回陈相尸骨,好生安葬!”“陛下,陛下,您要为微臣做主啊,她,她....她目无王法,当朝动手,殴打微臣!”武国志捂着脸颊,看向女帝悲愤道。群臣看着这一幕,心里慢慢盘算着。要知道,楚云湄之所以能拥有现在的一切,以女子之身任户部侍郎,全是陈朝一手将她推出来的。楚云湄感陈朝的恩,当场打了说陈朝坏话的武国志一巴掌,倒也不是说不过去。“陛下,武国志居心叵测,污蔑我朝宰相,建议严查!”“一经查实,理应问斩!”楚云湄恶狠狠瞪了一眼武国志,而后环视群臣:“诸公,莫要忘了,大纪之所以能变成现在这样,缔造万国来朝的局面,是谁的功劳!”最后这一句话,算是说到某些人的心坎上了。方休微微皱眉,看着楚云湄。楚云湄说的没错,大纪之所以能变成现在这样,去年刚刚举办万国会,俨然一副盛世之景,是谁的功劳。是陈朝的!方休是忠君,更忠的是大纪。只要大纪能变得更好,他不在乎这个能让大纪变好的人的品性如何,行事如何。如若不然,他这些年早就该和陈朝斗的死去活来,而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陈朝把持朝政,颁布各种新策,对大纪进行改革。不过楚云湄今日在朝堂上闹的这么一出。到底是感陈朝的恩气愤武国志清算陈朝身后事还是其他的....方休却看不懂。他看向那个女子,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杀意。方休知道,如果不是在大殿上,如果没有当着女帝的面,当着百官的面,楚云湄真的会杀了武国志。而不是打他一巴掌那么简单。武国志还在闹,还在叫嚣,让女帝还他公道,让楚云湄给他一个说法。方休深吸一口气,看向身边的人,秦相如,严颂等人眼里皆是轻蔑,未开一言,但全部虎视眈眈地盯着武国志,说不定武国志今早下早朝后,便要被人从背后套住麻袋,狠狠地暴打一顿。陈朝,根基在朝堂上太深了。他现在人虽死,但他的党羽可不会因为陈朝死了,而对政敌手下留情,他们依旧是一个有共同利益的团体。“咳咳!”方休咳嗽一声,压压手,等殿中安静下来,才道:“陈朝为我朝宰相,为我大纪殚精竭虑,其行不容置疑,胆敢有人再提清算,便将此人交与刑部好好查,严查!”武国志一愣,疆王一愣。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方休变了!“至于户部侍郎楚云湄殴打朝廷命官,确有其事,罚其俸禄一年,好好反省。”百官对方休的处置并无什么意外,陈朝和他的整个陈党早就与大纪绑为一体,各部之中皆有其员,清算陈朝,整个朝堂都要受到动荡,如今正是大纪复兴的黄金时期,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朝堂环境。陈朝动不得,即使他现在已经死了。同时,方休那番话也在警告疆王——不要想着,靠踩陈朝上位。陈朝将永兴治的服服帖帖,他疆王当时连永兴都争不过,丢了太子之位被罚去戍边,他拿什么跟陈朝斗二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