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拿到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和一块代表相府身份的路引,宁白芷感觉像做梦似的。韩忠向宁白芷摆摆手,“走吧。路上小心。”“我可以走了你们不杀我”“走吧,不杀你。”韩忠平静道。宁白芷一步三回头,走了几步,她停下来,“前辈,恕晚辈冒昧,您身为当代君子剑,为何要助纣为孽为奸相行事”从小,宁白芷就听说过君子剑在江湖上的传说。持此剑者,无一例外皆是侠肝义胆之辈。可十年前,君子剑忽然从江湖上消失匿迹,有的人说君子剑栽到了朝廷的鹰犬手中,被砍了脑袋,也有人说君子剑身受重伤,远遁山林养伤。只是没想到,宁白芷在这里遇到了君子剑。看样子,君子剑已经成为奸相的奴仆。韩忠苍老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负立双手,“有些事难说的很,有些人,也并不像你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宁白芷蹙眉,不解道:“前辈的意思是,奸相不是世人口中的恶人而是.....”韩忠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走吧,小姑娘,日后行事,千万莫被人蒙蔽了。”宁白芷拱手,“晚辈受教了。”回到帐篷里,韩忠走到陈朝面前,“相爷,人走了。”陈朝点点头。“相爷,您这招高啊!”突然,韩忠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嗯韩老你在说什么”陈朝蹙眉,看向韩老,有点不明白。韩忠道:“相爷,您这招放虎归山实在是高,放心,老奴已经派死士跟着那小姑娘了,一定能找到她背后的人,将其一网打尽。”陈朝揉揉鼻子,捏捏眉心,有些无奈,“韩老,本相没这个意思。”“怎会”“韩老,那小姑娘初入江湖,或许是被人骗了,所以才冒险来刺杀本相。本相看她可怜,不忍杀她,更何况,她若想杀本相,大可进帐时,出剑刺杀,虽然会被死士拦下,但她还是用自己不擅长的毒,下的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只是蒙汗药,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做”韩忠摇摇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陈朝也不明白。不明白宁白芷为何不像那夜在宫中,出剑刺杀。“不过有一点本相可以确定,她一定会回来的。”“为何”“说了,韩老也不明白。对了,韩老不是君子剑吗怎么现在为人处事没一点当年的作风”韩忠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往事不可追......”“得得得.....韩老您也别感叹了。韩老既然派死士跟着她,那就跟着,若是找到她的同党,也莫要打草惊蛇,宁家对本相有大用。”“遵命!”......小姑娘垂着脑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周围热闹的施工现场与她毫无关系。她怀里抱着一袋金子,方才她简单数了数,足有一百多两。有了这些钱,那些躲在深山中的兄弟姐妹们,可以安安生生地过上好几年,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被官兵围剿,东躲西藏的日子十分辛苦。一想起这些年的经历,宁白芷的身子就忍不住轻轻颤抖着,连牙齿都在发酸。这些年,她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有几次是深更半夜,淌着齐腰深的河水转移,冬天的河水冷的刺骨,到最后人会冻的失去知觉,每到冬季浑身就忍不住发痒....宁白芷曾目睹同伴被抓住,他们被官兵一刀砍掉脑袋。血柱“噗呲”一下涌出来,到处都是血,红白相间,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气....这就是武人的待遇,被朝廷所不容。就算是普通百姓看到她们这些习武的人,眼里也没有丝毫的同情。百姓们私底下还要去官府揭发,因为有奖赏,久而久之她的同伴越来越少。宁家,已经快要断子绝孙了。这一次,她是瞒着家里人出来刺杀奸相的。可是,失败了......宁白芷一时心如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出城的这一次“刺杀”陈朝,并没有下死手。因为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发现陈朝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是个奸相,还草芥人命。奸相会和普通人有说有笑的吗奸相会全心全意帮灾民度过难关,还给他们发工钱吗奸相会和河村镇人士王小二称兄道弟吗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被骗了。所以,她给陈朝下蒙汗药,想把他带回去,问个清楚。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停下脚步,轻轻仰着脑袋,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她轻轻启薄唇,用一道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午时,一辆马车,数名护卫停在通往青山县城,十里外的官道上。一名衣着朴素的白胡子老者,抬手掀开车帘,往车外看了一眼。“这是.......在重修官道”一名护卫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先是对着老者恭敬一礼,然后才说道:“回老爷的话......前方官道重修,马车无法正常同行,属下去前面看了,咱们只能步行前往青山县。”老者黑紫的嘴唇张了张,眉头紧蹙,“胡闹,受灾的百姓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前来赈灾的秦相如是头蠢猪吗竟然征调灾民修路!”马车里的老者一挥袖子,在护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放眼望去,十里外的青山县城笼罩在一阵阴霾中,城墙上还有上千人拿着锤子在卖力劳作,他们似乎在砸城墙,而通往青山县的官道上,身穿单衣的灾民们正在修路,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流,即使如此劳累,他们也不敢停下歇一歇。方休顿时怒了,吹胡子瞪眼。他是文昌阁大学士,三朝元老,被奸相用指鹿为马在朝堂上狠狠羞辱一顿,拿刀架在脖子上危及性命,回府以后就大病一场。这几个月一直在府里休养。也就是这几日,他的夫人无意间,透漏年前京城一场大雪灾,城外灾民遍地。方休不顾病躯,拖着还未完全痊愈的身子,趁着今日天气暖和一些,前来受灾最严重的青山县视察灾情。方休走下马车,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向不远处那些正在修路的灾民。“小伙子们,你们这是在作甚是谁让你们来这里修路的”看着面前数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挥洒汗水,方休走上前问道。“老人家,您站远一点,别伤着您。”一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直起腰,擦擦脸上的汗珠,从路边的水桶里舀了一碗水解解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个精光。方休往后站了站,“小伙子,大灾当前,还是要活下去为紧,人在什么都好说.....你告诉老丈,谁让你们来修路的平时能吃饱饭吗有没有领到粮食”方休心里着急,内心很火烧了一样。年轻人有些奇怪,挠挠头,不明白面前这个老丈在说什么。“老人家,您不是我们青山县人吧......外地来的京城人过来是访亲探友”“正是!京城人,过来.....探亲。”“也难怪了,我明白了......”“明白什么了”“老人家,你莫要担心,您在青山县的亲人好得很,只要勤快一点,估计不会被饿着肚子。”“哦此话怎讲”方休顿时来了兴趣。年轻人请方休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方休坐下后,那人才道:“老人家,今年与往年不同,饿不死人也冻不死人,上面发了话,过来修路,一日管三顿饭,中午还有肉哩,就是不好抢。”“一日管三顿饭还有肉”方休震惊无比,灾年年景下,不饿死人已经很好了,竟然还有肉吃秦相如这是把户部的存粮都给拿出来了吧或许把军粮也拿出来填补空当了。“没错,有肉。不仅有肉,每天还有工钱拿呢。这修路的活,我也是好不容易,挤破头皮才抢到的,一日三十文工钱,十日一结,估计这次大灾过后,我都能回老家置地,娶媳妇了。”说着,年轻人笑的合不拢嘴,干劲满满。方休再一次被震惊,觉得自己老了,听错了。“你说什么还有工钱拿这钱谁出”“当然是官府喽。”“好了老人家,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