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一震,他垂眸,面似雪霜敷白了一片,苍白而僵硬。</P>
良久,他呼吸沉沉道:“杀了。”</P>
不是用刀杀人,而是他的确动了“杀念”,一念起,便等同杀人。</P>
“那你后悔吗?”</P>
睫毛如蒲扇下,琥珀一般温和的眼眸转深:“不悔。”</P>
“那便好,虽然我来迟了,可我说过的话绝对兑诺,作为对你们棠家坚定忠君爱国的选择,陈王的麻烦,我自会处理干净的。”</P>
徐山山甩出手中黄符,只见漫天的红纸飞来,仿佛是血雨落下,又仿佛是秋夜飘拂的海棠花瓣,她所过之境,牢不可破的攻防脆弱如纸。</P>
她趁机将陷入苦战的少年拉了回来:“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P>
池江东喘着粗气,不解地看向她:“什、什么他们?”</P>
下一秒,一阵如雷般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支气势磅礴的军队如钢铁洪流冲了进来。</P>
当棠家人看到“霍”家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时,人已经傻眼了,混和激动、亢奋、惊悸等情绪上脑,竟是赫赫有名的“霍”家军来救援他们棠家了!</P>
何其有幸啊!</P>
何其光荣啊!</P>
只见战士们身着威武的战甲,只是朝那地一站,强大的冲杀力仿佛就能摧毁一切。</P>
陈王的余党被其气势一惊,猛地回头一看,当即吓得手脚发软。</P>
那鲜明的旗帜,所属军队,一目了然。</P>
在景国,霍家军代表着什么,不会有人不知道,自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也预示着这一场战斗胜负已明。</P>
霍家军挥舞着长刀,疾驰而来,双方短兵相接,金属的撞击声震耳欲聋——</P>
当一身戎装的霍少将军现身时,棠家老宅的局面已得到初步控制,陈王余党伏诛大半,剩下的也被擒获殛待处罪。</P>
他目光如炬搜寻着四处,显然他是在寻找着什么人。</P>
可他要寻的人,却早已悄然离去了。</P>
两次错过,是无意,还是故意?他目光在周遭昏暗中愈现晦暗如海。</P>
与此同时,一并消失的还有池江东与嘉善。</P>
——</P>
“你是在跟踪我?”</P>
徐山山在拐弯处拦截住了池江东。</P>
毛毛飞起,蹲站在他的肩膀处,红眼闪过一道妖异的光泽。</P>
池江东眼眸微瞠,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P>
“……没、没有,我只是想知道……”</P>
她究竟是谁?</P>
徐山山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就像秋月下清澈的湖水,有星星流动,没有任何阴暗与遮拦,仿佛可以任她索取探知。</P>
“既然你都自动送上门了……”</P>
不由分说将他扯近,池江东微瞠眼眸,练武者身体的本能令他反射性做出攻击,被在出手那一刻,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P>
四目相对,他耳朵有些泛红,不明的情绪酸涩交替,揪着他一颗心不知所措。</P>
“你要对我做什么……”</P>
徐山山却意外:“还没认出来?”</P>
这么近距离看着她这张脸,都没能唤起他的半点熟悉记忆?</P>
这只能说明,他对原主是真真正正的漠视到了极点,只怕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吧。</P>
“徐山山?”</P>
嘉善从静谧的蔷薇花墙处走了出来,白色僧袍飘沾了几片,他神色清冷似月。</P>
徐山山挑眉,松开了池江东,然后略微奇怪地看着嘉善。</P>
他不是向来遵循以礼待人,非礼不看、非礼不听,非礼不说,她还以为他会安静地跟着后面,直到她“处理”完少年的事才现身。</P>
如此突兀打断了他们,究竟是担心她会对池江东做些什么,还是他因什么事按耐不住了?</P>
“嘉善大师,你、你在喊谁徐山山?”</P>
池江东一脸疑惑,但悄然紧攥的手心已然冒汗了。</P>
嘉善却平波无澜地问他:“她便是徐山山,你莫非不认得她了?”</P>
“你说她是谁?!”</P>
因为惊恐,他嗓音都变了。</P>
嘉善不厌其烦地重申了一遍:“与你有过婚约的神算子徒弟,徐山山。”</P>
“啪叽”一声,似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落,摔碎成了渣渣。</P>
池江东将视线重新投注在徐山山身上,这一次不带任何滤镜,也不带任何高光白月光,而是单纯地审视着她的五官相貌。</P>
可让他崩溃的是,他好像一个天生患有脸盲的人一样,完全不太记得曾经的徐山山长什么样子了。</P>
大概是……三角眼、大红唇,看男人时总带着那么几分勾引,还穿得一身花枝招展?</P>
迎着他的视线,徐山山还在笑:“池江东,我的确是徐山山。”</P>
池江东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脸上青红交替,简直就不敢想象方才的自己在徐山山的眼里究竟是有多愚蠢!</P>
他鼻头一酸,眼眶也开始泛红了,当然,这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羞愤得泪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