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在庖厨素手调羹的阿房微微一笑,哼起了赵国民谣,温柔的腔调配上嬴政高歌的张狂,让人听来就好像是一首曲子。</P>
夫君欢喜,她就欢喜。</P>
无论是赵政,还是始皇帝,还是嬴政。</P>
赵姬靠在庖厨门扉上听着夫妻合奏,在“愁”字尾音落下的时候幽幽一叹。</P>
“我赵国金戈铁马的曲调,竟让你哼出了柔肠百转……”</P>
阿房取勺子尝了一口嬴成蟜点名的蹄髈汤,顺口接道:</P>
“阿母不喜?”</P>
“你又不是我细君,我喜不喜重要乎?政儿喜就好了。”</P>
“阿母这想法可不能再有了。”</P>
阿房莞尔一笑,拉着赵姬的手,像是一个小侍女。</P>
“我和夫君这些年一直不曾侍奉阿母,日后补上这些年的亏欠。”</P>
庖厨里的婆媳细语连连,室中的两兄弟争吵不断。</P>
嬴成蟜仗着武功高强行关窗,打断了嬴政借着酒意的豪情迸发。</P>
“你这竖子真是扫兴!”</P>
“我是怕李白顺着这首《惜樽空》来打你!”</P>
嬴政嗤笑一声,懒得搭理。</P>
有时候他也挺佩服弟弟的,能作那么多首格式新颖,意境深远的传世诗出来。</P>
还能起一堆笔名,还能记得住哪首诗起的什么笔名,做戏做到这份上也是不容易。</P>
“祖祠一把火,烧没了后权,也烧没了世家大权。</P>
“相邦、国尉也都是你的人,也没有相权掣肘你。</P>
“秦国历代先君,哪一个继任为王的时候能有你这竖子的境遇?你当皇帝还当的这么累,真是给嬴姓一族丢人啊!”</P>
嬴成蟜呵呵冷笑,分毫不让。</P>
“你好!我看遍了从前三千年历史,就算是远古神话里面,也从来没有找到过皇帝假死,我最多丢秦国的脸,你是丢所有王的脸。”</P>
嬴政得意一笑。</P>
“不行非常之事,能把你逼出来嘛?”</P>
嬴成蟜咬牙。</P>
“这可太非常了!</P>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你没死!</P>
“李斯没问过,吕不韦没问过,就连荀子都没问过,我的兄长真是睿智啊!”</P>
打个酒嗝,嬴政胳膊压着桌案坐下来。</P>
“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携带煌煌大势,行阳谋来治理天下。你想要废除隶臣妾,那就告诉他们必须废除,把鹿指作马做甚?</P>
“我焚书,废除六国文字推行简体字,要各地更改轨道以秦国为准,这些他们哪个同意,可他们不还是照做了?</P>
“不要用你那套人心、人性了,阴谋诡计能成一时之事,是成不了一世的。你能瞒得过大多数人,瞒不过所有人。</P>
“李斯,吕不韦他们不是怀疑过我没死,只是像他们这么聪明的人,不会问这个问题。治理一个长安君府你耍些伎俩,弄两个桃子,要三个门客自己分可以,治国不行。</P>
“三个门客站在你面前,两个桃子你来分,没得到的那个人,你要告诉他,为什么这次他没得到,要他就会按照你的标准去努力。</P>
“你看看你现在,弄两个小朝会,给群臣看出来互相制衡。又意外溺死几个人,显示你手段残忍强硬,这不是韩国那套术风嘛?</P>
“你是君,他们是臣,你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只要听话懂事,你管他们背地里想什么说什么呢?你一个皇帝,你跟一群臣子做什么戏?”</P>
始皇帝说的唾沫横飞,显然是早就不满了。</P>
他为弟弟上位而欢喜,为弟弟做事而欢喜,欢喜到引吭高歌。</P>
虽然他现在都不知道,冬季征兵是为了什么,但经历了近一月的沉淀思考,他选择相信弟弟。</P>
大漠北伐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弟弟的战法,他都已经做好损兵折将大败亏输的准备了,结果匈奴地换了王。</P>
再往前修驰道的水泥,再往前的郡国并行制,弟弟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让他心惊胆战,但办事从没让他失望过。</P>
他觉得弟弟哪里都好,唯独当王这件事,很不好!阴险诡谲这风格就改不了?</P>
“你懂个屁,这叫权谋,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当皇帝!”</P>
“皇帝这个词都是我造的,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当皇帝?”</P>
“你只是把‘天子’两个字换成了‘皇帝’,有什么可骄傲的?”</P>
嬴政气的勃然大怒,哇呀呀满屋子找秦王剑。</P>
“别找了,我扔宫里了,你还当你是秦王呢?”</P>
嬴成蟜冷嘲热讽不断,嘴上不屑一顾,心中却如明镜一般。</P>
论做皇帝,秦皇为首。</P>
从秦朝到清朝,历代皇帝,始皇帝是唯一一个不屑于用权谋的皇帝。</P>
没有哪个皇帝能复制始皇帝为帝的方式。</P>
始皇帝根本不知道,他以为极为简单的做皇帝方式,后世两千年,再无人能为之。</P>
“滚滚滚!你来就是为了气我的嘛!”</P>
找不到秦王剑的始皇帝挥手赶人。</P>
“对啊,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找你求教?别闹了!你肚子里那点墨水都是我教的。”</P>
“小时候的事,说了十多年还没说够?这点旧事你打算说一辈子?”</P>
“确实有这个打算,招不在新,有用就行。”</P>
“竖子!”</P>
吵闹一阵。</P>
出了些汗,酒气散了大半的嬴政盘腿坐在蒲团上。</P>
“韩地的张楚动向如何,你知不知道?”</P>
…………</P>
陈胜从来没觉得生活有这么好过。</P>
他住在宫殿中,枕着美丽女人睡觉,要几个美人以身子暖床。</P>
窗外的风很大,很冷,但是屋内燃烧的木炭带给陈胜的尽是温暖。</P>
他每日睡着美人,吃着美食,喝着美酒,常常后悔造反造的太晚了。</P>
秦国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强大嘛。</P>
早知如此,他何必抡着锄头和那些贱民一起种地?过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P>
若有可能,他真想抹去,光辉伟岸的张楚王一生都该是高大的。</P>
前些时日,一个和他一起种地的农民找上门来,他好吃好喝好招待。</P>
结果那个农民在他的王宫中到处说他坏话,说他不会种地,说他第一顿吃饭食的时候痛哭流涕,还说他曾偷看妇人哺乳吞咽口水。</P>
陈胜很生气,虽然他知道这是事实,但事实就能说嘛?</P>
生气的陈胜随便找个由头,就杀死了那个故人。</P>
贱民就是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