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宣判。</P>
少数欢喜多数愁。</P>
群臣愁云一片，强打着精神，违心地道:“陛下圣明。</P>
李斯兴奋异常，如释重负地高声喊道:“陛下圣明！”</P>
顿弱傲然而立，七尺身躯如同万丈巨人，负手道:“此举甚佳。”</P>
王绾，冯去疾，等秦臣高层强自隐藏脸上的失落，将希望放在了生病日久的赢扶苏身上，重振精神地道:“陛下圣明！”</P>
隗状面色灰败，原本健硕的身躯，瞬间虚弱无力！</P>
若非王绾，冯去疾扶住，隗状就要当殿摔倒！</P>
当年商鞅和老秦人贵族相争，秦孝公选择了商鞅，老秦人贵族败，老秦人贵族之血，染红涛涛江水！</P>
当年白起和范雎相争，秦昭襄王选择了范雎。</P>
白起败，从未在战场上败过的一代人屠，为大秦征战一生的秦武安君，以秦王剑，自刎于武安君府内！</P>
而今，隗状和李斯相争，始皇帝选择了李斯，隗状败了。</P>
历代摆于台面之斗争，败者，唯死而已！</P>
这位胡人丞相气若游丝，惨澹笑着，道:“陛下圣明。”</P>
所有臣子无论内心想法如何，这一刻，嘴上都是认可始皇帝的。</P>
但始皇帝的目光没有在任何臣子身上停留，他只将目光放在了嬴成蟜身上。</P>
始皇帝看到他亲弟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揍他的模样，就是一阵舒爽。</P>
“你不配合朕，还要朕配合你？”始皇帝用正常声音说道。</P>
但因为高台实在太高，朝堂实在太吵，能听到始皇帝这句话的，便只有盖聂和赵高二人。</P>
盖聂握着宝剑的手紧了紧。</P>
陛下如此意气用事，好想一剑噼了换公子上来。</P>
赵高扭头看了看盖聂。</P>
这瘟神刚才似想要拔剑，他想砍谁？</P>
嬴成蟜通过唇语读出了始皇帝在说什么，于是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P>
老子费劲巴力地给你定了两条万全之策，你他喵的给老子耍脾气是吧！</P>
乓啷～</P>
嬴成蟜怒摔一桌桉在丹墀的九层台阶上，震的正在恭贺始皇帝的群臣一激灵。</P>
这竖子又发什么疯？</P>
“你圣明个屁，乃公封地呢！”</P>
群臣瞠目结舌。</P>
这竖子，真勇啊……</P>
盖聂的手松开宝剑。</P>
还是陛下好一些……</P>
赵高疑惑地侧目。</P>
为什么长安君闹一下这瘟神就不想砍了？</P>
这瘟神是不是有什么狂疾，不看人闹事就想砍人？</P>
待会去问问太医令有没有办法治好，这种心性变态之辈怎么保护陛下？</P>
别再哪日一发疯把陛下砍了……</P>
“郎官何在？”始皇帝冷声怒喝。</P>
“臣在！”两个守在殿歪的郎官执戈而入。</P>
“将这竖子轰出咸阳殿外！”</P>
“唯！”</P>
两郎官走向嬴成蟜，伸手捉嬴成蟜双臂。</P>
“滚开！乃公自己会走！”</P>
嬴成蟜不耐烦地甩开，大踏步向着咸阳殿外走去。</P>
临近出殿门，回头冷视始皇帝，道:“我一定还会回来的！”</P>
群臣恶意揣测。</P>
这竖子，最近参加朝政如此积极，该不会是没钱去楼台了，所以来参加朝会。</P>
噗通～</P>
还未等群臣反应过来。</P>
大秦左丞相隗状跪倒在地，这位蓝眼异族相的胡人丞相五体投地，道:“臣妄窥神器，百死不怨！祈求陛下看臣卑微功绩，饶臣三族性命！”</P>
隗状自知必死，只求能保全三族，留下血脉。</P>
看到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如此作为，群臣尽皆有兔死狐悲之感。</P>
但无人说话，无人敢说话，除非他们想陪着隗状一起去死！</P>
这便是捅破窗户纸，撕开遮羞布的代价。</P>
枪打出头鸟！</P>
败了就是死！</P>
始皇帝冷视着这位让胡人十年不敢过长城，让大秦能无后顾之忧平定六国的大功臣，被他亲手提拔为左丞相的隗状。</P>
“隗状，朕只问你一句。只要你言真话，不管你如何奏对，朕都应你所请。”</P>
隗状本以为自己犯下如此大罪，始皇帝一定会夷他三族。</P>
这声请求他本是尽尽人事，其实没报太大希望，却没想到始皇帝如此轻易就答应了。</P>
能够只死他一个，保全家族所有人性命，这对他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P>
隗状如焕新生，似又恢复了那马背上的雄风！高声奏对，生怕始皇帝反悔地道:“陛下但有所问，臣皆据实以报。若非真言，神人共弃，天诛地灭！”</P>
“朕问你，分封制，郡县制，哪个适合大秦？”</P>
隗状没想到始皇帝会问这个问题，他为了保全家人，本能得就想迎合始皇帝，答郡县制。</P>
但看着始皇帝认真的眼神，想着始皇帝不曾有一次食言，想着他自己发的毒誓。</P>
“分封制！李斯所创郡县制言之再无懈可击，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赵国赵括，其论兵法胜名将廉颇，败名将赵奢。长平实战，为武安君一击击溃，不堪一击。赵括之兵法，与李斯之郡县有何异也！未经实用，难断其能！”</P>
“秦乃千古未有之大国，分封臣敢言，至少可得千年。秦应求稳，不应猎奇。郡县一制，无有经验，或可让大秦享万年，亦或能十数年便崩大秦。我大秦，赌不起也！”</P>
“你倒是真敢说实话。”始皇帝冷笑，一声断喝:“李斯上前。”</P>
李斯心脏砰砰乱跳，他那张黑脸一片血红。</P>
他有预感，他想要的，来了！</P>
“臣在！”</P>
“今拜你为左丞相，暂领廷尉一职。”</P>
“唯！”</P>
李斯这声“唯”字隐有泣音。</P>
历尽千辛万苦，百般周折。</P>
我李斯，终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丞相之位。</P>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李廷尉，而是左相李斯！</P>
“隗状。”</P>
“臣，在！”</P>
隗状闭眼伏首。</P>
他的左丞相已离他而去，他的性命也将要离他而去！</P>
王绾闭目，冯去疾闭目，王翦闭目，尉缭闭目，群臣闭目……</P>
隗状是为了分封制而死，也可以说是为了他们共同利益而死。</P>
他们不忍观之。</P>
不忍观这位胡人丞相，身首异处，穷途末路。</P>
“不识大体，罪不可赦！爵升一等，赏百金，布十匹，除官还乡！”</P>
隗状勐然抬头，满脸震惊难言。</P>
我，可以活？</P>
群臣勐然睁眼，满脸震惊难言。</P>
陛下不但不杀左相，还提了左相爵位，赐百金十布让左相归乡？</P>
“不领旨？”始皇帝言语不善。</P>
但隗状却觉得，此刻的始皇帝，言语简直比他上两个月纳的十四岁小妾还要温柔！</P>
“陛下，不杀我？”隗状颤抖道。</P>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出这句话，但他实在是忍不住，他太想知道为什么了！</P>
历代政斗！</P>
输家必死！</P>
“你为大秦所做甚多，朕为何杀你？只因你不顺朕意，与朕所思不同乎？”</P>
嬴政扫视群臣，冷声道:“功臣若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退朝！”</P>
隗状这位八岁时摔下马背没哭，与外部落胡人厮杀被砍断肋骨没哭，在秦国遭受无数白眼歧视没哭的大秦左丞相，胡人丞相，老泪纵横，热泪盈眶。</P>
“臣隗状，恭送陛下！”</P>
其声甚大。</P>
“臣王绾，恭送陛下！”</P>
“臣冯去疾，恭送陛下！”</P>
“臣李斯，恭送陛下！”</P>
“臣王翦，恭送陛下！”</P>
“臣王贲，恭送陛下！”</P>
“臣尉缭，恭送陛下！”</P>
“臣冯劫，恭送陛下！”</P>
“臣姚贾，恭送陛下！”</P>
“……”</P>
这一日，以咸阳殿为中心。</P>
方圆十里之云，尽皆被咸阳殿的呼声崩散，十里无云！</P>
这一日，始皇帝从咸阳殿走出好远，还能听得身后那一句句恭送陛下！</P>
这一日，咸阳宫所有宦官，宫女，郎官，听了足足一刻钟的恭送陛下！</P>
躲在一棵树上，等着一会找始皇帝兴师问罪的嬴成蟜揉了揉眼。</P>
“妈的，真气派！”</P>
夜半子时，章台宫。</P>
“陛下，长安君觐。”</P>
“滚，我不是觐见，我是问罪！”</P>
嬴成蟜拨开恭敬禀告的赵高，一把扔掉始皇帝手中拿着的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