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子不敢看茵茵,“三小姐、六小姐,太太她……她……”
不及说完,屋里明月听见动静,掀帘走了出来,那丫鬟见明月来了,立刻快步走开。
明月脸上已没了神色,麻木得仿佛一根枯木,“三小姐随奴婢进去罢,太太等了您许久了,六小姐还请在门外候着。”
茵茵料想陆夫人不好,好像又回到了那日,陆家的一个老妈妈告诉她,她母亲和弟弟坠下山崖,尸骨无存,她心凉了半截,把玉菁送到明月手上,明月搀扶着已经快要昏倒的玉菁进了门……
茵茵在门外,背抵着墙,里衣渐渐教冷汗浸透。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接着是玉菁的说话声,像是在自言自语,然而仔细听,可以听见几声微弱的回应,应是陆夫人,可渐渐,那声音听不见了,玉菁的哭泣愈来愈重,最后汇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娘!”
这一声,连底下正在议事的李氏等人也都惊动了,她们一窝蜂似的从楼下涌上来,裹挟着茵茵,涌进产房内……窸窸窣窣的哭泣声渐渐充满了整个重霄院。
一日之间,天翻地覆。
陆家家主陆润生被革职查办,人已押送刑部;陆家当家主母因难产去世,一尸两命;陆家唯一的儿子因作反诗,言辞犯上而终身不能参加科考,断送了前程;陆家老太太病倒,昏迷不醒了整整两日,第三日醒来时听闻此噩耗,病情加重,卧床不起;陆夫人的亲弟弟陶知章也因牵扯进买官案,同日被下旨革职查办。
陆家彻底陷入混乱。
陆夫人的丧事由李氏主理,邱姨娘协理。
李氏昨儿还抱怨别人势利眼,见风使舵,如今轮到她,她也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她想着,陆润生前途未卜,自己夫君虽只是个小小的礼部祭祀主事,但到底是个官身,将来陆家怕是要由他来当家,她便是当家主母了,那何必为一场丧礼花费许多资费呢?如此花的还不是她的钱?因此她主张一切从简。
邱姨娘作为协理,因对陆夫人积怨已深,更不愿大办,于是骄傲了一生的陆夫人只停灵七日便被草草下葬了。
只有玉菁和茵茵为陆夫人抱不平,尤其玉菁,她那日见过陆夫人最后一面后便病倒了,不能起身,加上她又是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说话不顶用,因此只能日日痛哭流泪,痛骂她二人。
赵臻听闻岳家出事,特地告了假前来安慰妻子,协理内务。即便如此也无用,陆家家事不许外人掺合,赵臻无奈,玉菁又急又气,哭到呕吐,真个要把肝胆也呕出来。
茵茵前去探望,玉菁见了她也只是哭,恨自己早没劝服陆夫人;恨自己早早嫁了人,没在母亲跟前侍奉;恨自己如今卧病在床,连丧事也不能替母亲料理清楚。
陆润生已被打入大牢,在陆夫人下葬那日,一个狱卒故意透露给他陆夫人的丧事,陆润生悲痛至极,当场吐血,从此精神颓靡,没了心气,案子也都由着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将个渎职懒政、与反贼勾连串通的罪名几乎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