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是我的禅。(1 / 2)

老和尚和陈禅的相识,只是在数百年前,而陈禅绝未料到,到了那个年代,居然有同一时代的人活了下来。

并且,老和尚的身份,就算是陈禅也摸不准。

不知是来自哪一方曾经冠绝天上地下的势力,又或是老和尚仅仅是散修。

“你搬到关外就没有发现点什么吗?”

陈禅问道。

老和尚为陈禅满上一杯茶。

此茶虽苦,大有玄机所在,以陈禅的身份同样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

端起滚烫的热茶,再小呡一口。

不光是口腔内充斥着苦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乃至灵魂深处都仿佛皆苦。

人间原本就苦。

更有圣人说,性本恶。

唯有多读书、多去做好事,方能让自己向善。

当然,还有一位圣人的说法和他相反,提出性本善。

陈禅曾深入了解过两种学说,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对的。

人本就是复杂的集合体,无论是善、是恶,作出了任何事,皆为活生生的一个人。

而老和尚跳脱出来,数百年前告诉陈禅他的法号叫做苦禅,修的是一个苦字。

因为苦禅和尚认为,达官显贵、贩夫走卒,饶是贵为天下的九五之尊,悉数逃脱不掉一个苦字。

身份高贵又怎样,还不是仍是有烦心事?!

苦禅和尚笑着摇头:“我搬来的地方,并不是关外,而是未曾解封的封印之地。”

“哦?你去封印之地干什么?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吗?”

苦禅和尚慢悠悠喝着茶,“彼时唯有在封印之地,才是我心目里脱离苦海的世外桃源。”

“当初有人和我说,昆仑仙界才是真个世外桃源!”

苦禅和尚郑重的再次摇头:“所谓的昆仑仙界不过是高级点的人间罢了,那里的人照样有说不上的苦。”

“不见得,昆仑仙界的都是仙人,长生不死,他们如何会有说不出的苦?”

“既然是仙人,为何从古至今会有那么多的仙人陨落?莫非仙人不怕死吗?”

苦禅和尚含着笑反问道。

他永远都是这幅模样。

陈禅带着那位珍爱女子上庙求香,苦禅和尚是这个样子,数百年之后,他仍然是这般模样。

小和尚绕着陈禅转圈圈。

小和尚喜欢陈禅身上的味道,一种悠远却深深接着地气的香气。

至于如何形容这般气味,小和尚实在说不上来。

但他就是喜欢绕着陈禅转圈圈。

“师傅不让喝茶,客人能不能让我尝一口?”

小和尚稚声问道。

陈禅大笑:“苦禅和尚,我还是很想让你宝贝徒弟尝一尝这茶的滋味。”

苦禅老和尚缓缓摇头,笑道:“他现在的年纪太小了,喝不得,等长大了,就可以喝了,况且,我为他留下的并非是苦茶,而是甜茶。”

傅红葵讶异:“世上居然有甜茶?”

柳临安和柳庆年同样皱紧了眉头。

向来听说茶是苦的,哪里会有甜茶!

陈禅顿时贺喜道:“老和尚的妙法又上一层楼。”

苦禅注视着不断往陈禅茶杯瞥视的小和尚:“唉,为了我这宝贝徒弟,不更上一层楼不行啊,今后没了我,徒弟一个人活在偌大的天底下,岂不是太过寂寞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和尚听完老和尚的话,稚声道:“师傅此言差矣。”

“哦?我说错话了吗?”

“说错了。”

陈禅微愣,转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苦禅和尚与陈禅的神情一样。

两人互视,齐齐暗道,好一个将来的佛子。

“你说说看,为师哪里说错了。”苦禅和尚和蔼可亲的问道。

“师傅说错的点是我会寂寞,实则我永远都不会寂寞,因为我的心是平静的,既然有一个平静的心,就能跟白云说说话,和高山讲讲故事,再与小溪谈谈将来……”

“我有一颗古井无波的心,天地万物皆是我的好朋友。”

小和尚说道:“师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苦禅和尚满意的颔首:“你说的对,但是你不想与师傅说话吗?”

“想啊,但是跟师傅说话便是我感到最温暖的事,和寂寞不寂寞毫无干系。”

“就像适才师傅给徒弟讲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的故事……”

陈禅哈哈大笑,他听明白了小和尚说的是什么。

而西山经残界来的柳临安与柳庆年却一脑袋包,别说小和尚所说一颗平静的心了,究竟什么叫做“师傅给徒弟讲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的故事”啊?!

搁这儿重复呢?!

小和尚继续道:“尽管师傅讲的故事很无聊,但我十分愿意倾听师傅讲的。”

老和尚无奈的朝陈禅问道:“你再看,我这儿徒弟如何?”

陈禅回了四个字:“贵不可言。”

“施主说错了,我绝非贵不可言四字可以形容的。”

“哈哈……你说你应该可以让哪四个字形容?!”

小和尚稚声稚气,指着自己,又指着房间内的所有人:“不单单是我,大家都不能轻易的就让四个字形容,我们都是极为复杂的个体,比如我想吃冰糖葫芦不知想了多久,每次都忍了下来,表面看是我贪嘴想吃零食,然而须得看见我艰辛忍耐的本质,难道可以随意的形容我好像饕餮那般的贪吃嘛?!”

陈禅叹了口气。

与老和尚道。

“和你这宝贝徒弟待在一起,如见大佛。”

苦禅笑问:“知道我为什么没在末法时代身殒了吗?”

“知道了。”

柳临安、柳庆年等人不明白。

满脑袋的问号。

陈禅看着简陋房间上的横梁:“原来你躲到这里是藏拙啊。”

藏的当然不是苦禅和尚的拙,而是小和尚。

如此犹如佛子般的和尚,假设一个不注意,让世人知晓,不仅会打断小和尚的大道,也会让小和尚被红尘万丈浸染,落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佛家讲究一个“身似琉璃、内外清澈”。

小和尚正应了这八个字,别看貌似小和尚半点不怕俗世,实则还得严阵以待,好生为他护持。

陈禅倒是知道苦禅和尚为什么在数百年前,愿意带着小和尚小隐于山,接受附近十里方圆的香客供奉。

苦禅和尚是截取一部分红尘,使得小和尚提前有个了解,否则将来

小和尚出山入世,大踏步走进了万丈红尘里,少不得被冲刷的晕头转向,遗忘了自己是谁。

苦禅和尚喝着茶:“藏拙就藏拙吧,我其实非常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

“对啊,你究竟是谁?是你,或者另外一个人,又或许谁都不是,你只是你?!”

陈禅霎时蹙起眉头深思了少许,给了个答案:“我是人间的清风明月,是山泉潺潺,是车水马龙,也是万家灯火,更是欢声笑语。”

苦禅和尚恍然大悟:“你寻的大道竟在此间。为何数百年前你放弃那么多,选择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陈禅喝着苦茶说道:“前段时间我身在泉城,误以为我的大劫是灵气复苏之后才开始的,就在适才、就在这关外的高山泥土上,我才惊醒,数百年前我便已然身中大劫了。”

“原来如此。”

苦禅和尚为陈禅重新倒满一茶杯:“可惜,你的劫我帮不了,数百年前我帮不了,数百年后同样帮不了。”

数百年前苦禅和尚给陈禅的建议,无外乎是陈禅心里的几个选项之一,他不过是以“天命”的身份,助陈禅做出了选择罢了。

“久在南国,在此地可住的习惯?”

“陈施主有所不知,老和尚本就是关外的人,重新回到家乡而已,说不上习惯不习惯,况且带着徒弟,无论走在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习惯。”

苦禅和尚叫小和尚到自己身边,摸着他的光头说道。

陈禅顿时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后仰。

傅红葵压根不清楚老和尚的话语中笑点在哪里,先生至于笑的如此开心吗?!

“我终于知道你是谁啦!”

陈禅笑道。

他还是一位苦苦修行的小炼气士时,就听说过一个故事。

一位老和尚住在山上,守着一棵佛手参禅念经,后来佛手忽然掉在地上,老和尚心痛不已,再以后,老和尚身边多了个小和尚,两位和尚住在山上参禅念经,只是小和尚懵懵懂懂不识字,多是老和尚念给他听,就像一日日对着佛手念经一般。

你是我的禅。

小和尚就曾是老和尚的禅。

与其说小和尚拥有佛子之姿,不如说老和尚参的就是此禅。

“你知道我是谁?老和尚还以为数百年前你就知道了。”

“没那么容易,数百年前我真气快没了,哪会知晓你是谁,莫说是真气了,就算是记忆,都断层的严重。”

陈禅如实说道。

老和尚看向他的背后:“诸位施主,接下来我要和陈施主有几句话要说,可否避让避让?”

“高僧言重了,我们这就出去。”

众人鱼贯走出房间。

老和尚摸着小和尚的光头:“好徒弟,你也出去吧。”

“是,师傅。”

小和尚格外听老和尚的话。

蹦蹦跳跳的跳出房间,走到不远处仰望着爬出院墙的红杏,瞧着怔怔出神。

陈禅自然看见了那株红杏。

红杏出墙,可不是一个好词。

苦禅和尚知晓陈禅想说什么:“莫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连你都难过,提前让我们这儿宝贝徒弟了解了解山下的女子是老虎,也算是尽了我的一点心意。”

陈禅摇头,对于苦禅和尚的这句话格外的不认同。

苦禅和尚看着陈禅的神情,低了低头:“有什么不对的吗?”

陈禅难看的一笑:“我也是经历过才明白,桃花劫躲不了,唯有顺应桃花劫才能找出破劫的关键。”

“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