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做下人神共愤的事,罄竹难书。
李思和聂忻师徒两位鬼修,从漫长的修真史看,足够算作异类。
之所以有那么多做出恶事的鬼修,正道修士才见鬼修经常拔剑相向,省得中了鬼修圈套,落一个身死道消的局面。
不过聂忻的存在必然被驻守山海关的神州司天人员知晓了,可她仍是好端端活着,没有遭到司天人员绞杀,可见她的行为举止早已在司天里有备案,判断出聂忻这位鬼修是鬼修中的异类,不必赶尽杀绝。
绕过残界花园位置,师徒两人遵照陈禅的嘱托悄悄出了残界,站在一片满月洒下的光辉里,李思并没有什么忧愁情绪,眉开眼笑,极为开心。
聂忻不解,问道:“奶奶,咱们家里被打的天翻地覆,你为什么仍然这么高兴啊!”
“我收养你时,尚且是位满含怨气的小家伙,我以功法里的抚养之术,使你按照其他少女成长的样子,出落的亭亭玉立,最终化解了你一身滔天怨气。不过有得必有失,抚养之术怎么说都是逆天改命的法子,你而今无恙不代表今后仍然平安,实话实说,你是修炼鬼修的料子,等将来大道完整,你是有极大机会冲击金丹境的,一道过了金丹境,要面临的不是充满光明的前程,而是无时无刻的痛苦……兴许你可以一直忍耐下去,或者实在受不了,干脆自我解脱……”
有了借尸还魂的法子,依照前辈说的那样,寻一位和聂忻八字相合却性命弥留的年轻女子,不光聂忻不再惊惧抚养之术的巨大后患,连那位濒死女子都能在李思护送下,顺顺利利投胎转世。
至于前辈担心她会嫉妒聂忻,或许他们相处时间太短,前辈多虑了。
她将聂忻看成自己的孩子,如何会忌惮她,疼爱还来不及呢。
不过前辈如此做,亦是为了聂忻考虑,所以李思丝毫没有埋怨前辈不信任她的意思,并觉得前辈这般做,做得对。
遑论前辈顺便把借尸还魂之法同样传授给聂忻,省却她重新传授一遍的时间。
“前辈传授给我们的术法叫做借尸还魂,千万不要小瞧这个术法,无论放在哪个时代,借尸还魂都是了不得的大术,走漏风声到修行界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得到咱们的借尸还魂大术,想方设法的争抢,所以,你绝不能透露会借尸还魂的消息,今后就算碰上一位一心一意爱着的道侣,也不许说借尸还魂一个字!”
聂忻恍然大悟,“你和前辈私底下商量过此事啦?不对,奶奶,是你求先生救我?”
抚养之法留在她体内的后遗症,聂忻是知道的,奶奶并未隐瞒过她一丝一毫。
适才在残界中,前辈传授给她借尸还魂,稍稍了解术法全貌,聂忻就有种借尸还魂之术简直是解决后遗症最好方法的感觉。
经奶奶这么一说,她是明白了,为了自己奶奶想尽了一切办法,聂忻不知道得到借尸还魂之法,和前辈做的交易是什么,总不能前辈当真可怜她,平白无故送出了压根就是大术的借尸还魂吧?
于理不通啊!
残界内惊天动地的大战,外界不受半点影响。
仍然是春天的月亮洒下清亮月辉,漫天星辰闪烁不定。
师徒两人站在星月下,李思的笑一直都没有停下过,聂忻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对于襁褓里的记忆丁点也无,打能够记事起,便是和奶奶生活于残界内。
“奶奶,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聂忻极其小声的开口,生怕会惹奶奶生气。
“说吧,从小到大我宠你、惯你,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啦?”李思好笑的问道。
她说:“前辈既然传授给我们师徒借尸还魂这般大术,奶奶交易给了前辈什么呢?”
原来是这件事。
李思怕此事在聂忻心中造成心结,旋即一五一十将她与陈禅之间的对话和盘托出。
聂忻道:“奶奶交易给前辈的是我们的未来?”
“正是,奶奶百般盼望你能在鬼修一道中出人头地。聂忻,你的修炼资质是奶奶比不了的,将来的路走的一定是奶奶的千倍、万倍,等到那时,奶奶衷心盼望你饮水思源,要记得前辈给我们的大恩。”
李思恳切道。
“可是要借尸还魂,我的一身法力必须全部主动散去,还有机会修炼至此吗?”
“哎呀,你这傻丫头为什么不明白?即便保持如今的修为道行,突破金丹境以后,你将会生不如死,但用了借尸还魂,纵然一点法力也无,从头再来,对于你来说,那将是真真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没有一点一滴的束缚。拿眼下的修为和将来作比,这点修为屁都不算。”
聂忻彻彻底底明白了,奶奶和前辈已然把她将来的路铺好,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听话,遵照前辈与奶奶的意愿,将接下来的路走好就行了。
“我……我真的能做到吗?”聂忻不禁心里打鼓,她最怕的就是辜负前辈与奶奶的期望,最终一事无成,令他们失望。
李思抚摸着她的秀发,遥遥望着似青玉盘的圆月,肯定道:“我与前辈一定没有看错,你肯定能做到。”
聂忻仍是不敢相信她可以做到,但又极其不想看到奶奶失望的表情,她朝月亮,心底暗暗发誓,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必定倾尽所能去达到奶奶为自己定下的目标。
李思暗叹,聂忻这孩子虽说长在她身边、修炼在眼前,兴许是弃婴的缘故,自小极度缺少自信,看样子,她说的事太长远太大了,导致聂忻又不自信起来,怕自己不行,让自己失望。
有些事必须一个人独自去做了,方会得到答案,李思现在不会安慰聂忻,曲折路途或许遍布荆棘,但沿途的景致一定美轮美奂。
………………
残界。
风和雨仍是欢呼,只是天地四方微微震动,顿时让风雨仿佛变成受惊的兔子,立即噤若寒蝉。
陈禅站在高高的山上,看着那处似乎皲裂开的花园。
流淌神血的泥土,似是翻开血肉的伤口。
一位沉睡的神灵,静静漂浮于半空。
祂睁开双眼。
金黄色的瞳孔锁定陈禅。
犹如想起了什么。
身子微微一颤,又觉不可能,天地大变,远古年代的修行者岂能在人间存活至今?
“凡人……”
甫一开口。
陈禅嘴角嗤笑,一剑便斩了过去。
剑光转瞬即逝,似乎天地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可这尊神灵一退千丈,原来祂站立的空域,骤然剑气凌乱,即便是灵气,亦让剑生生绞碎。
祂的年纪相比于更加久远的神灵,极为年轻,诞生在远古时代之初,彼时神庭已然覆灭,苟延残喘的神只不是躲在星空,就是转生成人族,等待天庭建立的那一刻。
记忆失去了委实太多,祂忘了在远古年代的哪个时间,潜伏着的神灵终于调集人手打算反攻,再立天庭。
祂便是于那场大战中死里逃生的,和另一尊水神坠落在某处小世界,祂的位格绝非水神能够相比,为了活下去,以水神的鲜血滋润泥土,为其疗伤。
陈禅说道:“五行属土,你曾经掌管何处的土地?”
“掌管何处的土地?”祂垂头思考。
忘了,遗忘了太多的记忆,就连祂掌管哪里的土地也忘了。
这尊神只并非城隍,或者说,王朝敕封的城隍,原本模仿祂们的存在才创建的。
除了使一地土地肥沃庇佑一方生灵,五谷丰登亦是祂的职权之一。
“你是谁?”
祂注视着陈禅:“水神是你杀的?”
不言而喻。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弑神,天地不容!你必会遭受天地降下来的刑罚!”
陈禅委实不屑一顾,失笑:“天地降下的刑罚?我早就经历太多了。”
“你……你参与了远古年代那场大战?!”
不是神话年代,而是远古,还是这尊神只太年轻,只能推测陈禅参与远古年代的神战。
不过祂猜对了。
“那场大战,我斩过的大神不止一位。”
听闻陈禅的言语,祂不可避免的颤抖起来。
并非任何一尊神只就敢自称大神,依照天庭严格的位尊,能称为大神的神只,高高在上,掌管无数祂这样的底层神只。
害怕的念头出现于祂的意识,作为神,害怕一个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趁你修为不高,杀了你。”
泛着土黄的神性凝成座座高山。
山捱着山。
宛如星空坠落人间的陨石。
向陈禅砸了过去。
这尊神只的力量即将突破金丹境中期。
果然不是小水神能比。
陈禅明知遇上大敌,笑容愈加灿烂。
斩杀水神失去的真气,已然补充完毕。
握紧了手中的剑。
好像回到了那场不知过去多少岁月的神战,他作为初出茅庐的剑修,仗剑过天门,在天庭遗址中大杀四方。
劈斩数座神性凝聚的大山。
碎石尽管击中身体,有护身真气在,伤势不重,顶多算轻伤。
可以令陈禅负伤的神只,足够明白祂的强大。
等到把祂聚拢的高山悉数斩碎,陈禅一身已经遍布灰尘。
灰尘绽放着土黄色的毫光,附着在他的衣物上,短时间内竟是驱逐不掉。
祂面无表情,双手合在一起。
脚下的地面无故升起一座连同残界天空的神山。
地表的泥土飘向神山,为其镀上了一层土壳。
祂仿佛抽出了自己的剑。
瞬间挥动神山,斩向百丈内的陈禅。
陈禅和这座神山相比,微小的像是一只虫子。
“和你同属土行的大神,举手投足间就是十数个小世界,而你,弱的仿佛蝼蚁,只能聚拢一座山而已。”
祂冷声一声,不言不语。
三十六天罡大术,眨眼间陈禅用了数道。
手中的剑,剑气贯通天地。
犹如当年存在人间的建木。
既然神山撞我,不必那般麻烦,我撞神山就是。
神话年代流传着共工怒撞不周山,使之天倾南北、地不满东南。
现今的陈禅尽管远远比不上共工撞断不周山,以手中三尺剑,斩断这座区区高山,尚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