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下雪,下了淅淅沥沥的雨点。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但现在的春雨未免太冷了些。
司卿喝完一杯滚烫的茶水就离开了。
走时,陈禅送他出了小区。
他站在小区门口,回头注视这座让泉城司天当做家属小区的住宅,叹气道:“得做好保密工作,不然泉城司天就会让奸人挟制。”
“小区的安保工作几近为零,依旧守在此地的人员不外乎是司天不想用的劣等货,不是什么修行世家送过来镀金的,就是长辈在司天担任要职安排在眼皮子底下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陈禅说道。
他对小区的安保稍稍了解了一下。
司卿叹气道:“司天越做越大,一些痼疾总是不可避免发生,孰能无过啊!”
“该建立制度规范一下,否则继续恶化下去,迟早难以处置。”陈禅说道。
任何一个组织坐大后,包括修行世家、大宗门,皆会存在花样百出的顽疾,像大王家那般放任不管,很快就自食恶果,而今大王家内斗程度,就连一家之主都无可避免,何况下面的族人呢。
司卿苦笑:“跟那人死战之前,我会将这条意见报上去的。”
司天这个组织隶属神州,司卿也绝非一言九鼎,想干嘛就干嘛,或者说,谁坐在司卿的位置上,所受到方方面面阻力,外人难以想象。
鱼嘉早把诸葛从周的言语转告给了陈禅。
“你们司天东北司长周玄意是不是难以抽身?”
他问。
司卿颔首承认此事:“周玄意确实抽不开身,此事我一直想要不要告诉先生。”
遵陈禅一声先生,司卿个人感觉是应该的,谁让陈禅表面年纪轻轻,为了泉城千万百姓不计生死的接连大战呢?!
那些被陈禅打杀的真修高手,换司卿自己迎战,不是能不能战胜的问题了,而是即便打赢一位、两位,剩下的真修高手怎么办?!
尤其在泉城施展唤魂大术的安平,手持祭炼千年的青铜剑,就算司卿对上,内心也直打鼓。
“你说就是了。”
“关外的情况十分复杂、棘手,先生知道的,蛰伏于关外深山老林的大妖,尽管数量上和关内比不上,但其中约有九头大妖来历神秘,单靠周玄意一人甚至说以卵击石,并无不可。”
司卿重重叹气,忧心忡忡,“再加上周玄意而今面对的场面,根本就不是我能想象的,只怕他独木难撑,还想抽调鱼嘉、詹宁等人去关外帮一下周玄意的,泉城又成了司天的心腹之患,到了不处置不行的地步。”
“神州其他地方的高手呢?”陈禅问。
司卿摇摇头:“走不开。司天内的高手本就格外有限,每一人该做什么,尽皆安排好的,换而言之,每一个人应对的局面都是十分凶险的。”
“算了,先生的事情本就艰难,我不多说什么了。”他陈禅叹息道。
陈禅双眼微眯,伸手接着冰凉的雨点,“泉城事了,兴许我可以去关外走一趟,好像关外还有一位老朋友,不知活了没有。”
司卿愣了下,关外有先生一位老朋友,且不知道活了没有?
什么意思?
莫非是和那些大妖一般,自古时存活下来的老怪物?
陈禅确实有心想去关外走走,两条蛇妖的师傅,他就很想见见。
被鱼嘉说的神乎其神的周玄意,几乎让她称作他们这承上启下的一代排行前五的大高手了,增加了陈禅兴趣。
“关外具体的情况,委实说不好,就连周玄意自己还没弄明白,面对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他只跟我说过,大概率跟域外有关。”
“倒是让人称作老王爷的诸葛从周,大大咧咧的散布谣言,引的关外修行界剧烈动荡。”
司卿说道。
此事还没有一个定准,诸葛从周面对鱼嘉、詹宁说的一番话,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陈禅点点头:“我不再往前面送你了。”
司卿忽然大笑:“前面的路不好走,我只能帮先生试上一试,接下来的路,还得靠先生一人踏平,以令芸芸众生幸福安康。”
一语双关。
说罢,司卿不再多言,直冲云霄,往敌手所在的方向御风飞去。
他心底非常清楚,此战不管是赢是输,他都必死,绝无幸理!
眼看着司卿的身影缩小成黑点,继而无影无踪,陈禅折身回到房间里。
路上,护卫小区的几名修行人员待巡视一番后,同在一间屋子里打牌喝酒抽烟,好不自在!
齐红袖将茶杯洗刷干净,坐在沙发上默默等待陈禅回家。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明显看见齐红袖重重松了一口气。
“你认为我又要离开?”
他问。
齐红袖赶忙附身用抹布擦拭已然擦干净的茶几,给自己找点事做,好掩饰心里的五味杂陈,“嗯。”
陈禅没有多说什么,打开电视。
不知怎地,当地电视台有了节目。
记者拿着话筒,对着摄影机,在一座老式居民楼里爬上爬下,挨家挨户敲门询问一家人的心情如何。
也不清楚是不是提前打了招呼,虽然大多数人都有抱怨,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
陈禅换了个台。
是他上次曾向泉城百姓普及修行的新闻台。
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轮番播报近些日子泉城发生的大事,并在期间给观看新闻台的百姓打气鼓励。
将遥控器放在桌面。
陈禅静静道:“他是神州司天的司卿,司天内位置最高的人,他此次找我,是将泉城托付,自己去找人拼命。”
齐红袖吃惊的看着他。
“之所以前来寻我,说了这么些话,想令我不要插手,保全实力,应对七十二口泉池问世引发的骚乱。”
“来泉城的众多势力,高手极多,假设没有一位镇压全场的高手坐镇,受苦受难的一定是无辜百姓。”
“正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问:“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陈禅摇头苦笑:“世间真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话,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
老天师的嗓音响彻在司卿心田。
“老东西,见过他了?”
“见过了。”
“你可以不必见他的,反正他一定会出手救泉城。”
“我明白,但我还是得告诉他,我与域
外之人大战的时候,不必插手。我有预感,七十二口泉池很快就会问世,在此之前先生损失了力量,实在得不偿失。”
“要不,我和你一同出手?”
“算了吧老东西,咱俩都得死,只不过你需要死在其他事上,我必须死在这件事上。”
司卿略显感怀:“记得咱们上一辈的人,明知是死,同样义无反顾的扑上去,而今轮到我们了。”
“好,你先死吧,我为你收尸。”
那位明明是女子,却一副男子样貌面对司卿的人,叫做焦烟。
如今的焦烟没来由心悸。
“奇怪,莫非是因为七十二口泉池的事?可我并不想盲目出手。”
“奇了怪哉。”
焦烟鬼使神差换了身易于活动的运动装,静静站在落地窗前,遥望泉城现代化都市建筑。
“难道是跟司卿真真假假说的话太多了,令其咂摸出一些味道?”
“不可能,司卿城府深沉不假,但他哪会知晓,不光七十二口泉池还有那隐于地下河内的圣殿,时机一到,我们会尽最大可能争取。”
“说起来散落在地下河各处的法宝亦是问题,得让人多加注意,能留几件就留几件。”
“泰山?泰山算了吧,此山着实神圣,即便天上仙人来了,同样不一定收入囊中。”
“嘿嘿,我真是自己骗自己,又不是没有仙人打过泰山的主意,最终还不是失败个彻底?”
焦烟端起醇厚咖啡,打开一面窗户。
她住在高层,冷风夹带着细雨一下子扑面而来。
浑然不觉。
人间就是这点好,一年四季格外分明。
不像她曾经所在的玄真太元天,尽管位列三十六洞天,但离开人间后,季节便锁定在了秋季,无数年下来,从未变更过。
并不是没有巨擘想要换个季节,可惜无论施展再多的法力,短暂让四季正常流转后,几年后,又定格于秋季。
万幸玄真太元天与昆仑仙界维持一丝联系,方才不使界内到寻常作物不能生长的程度。
甚至靠着这丝联系,玄真太元天里的灵石、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应有尽有,就连上古年代举世罕见的天材地宝,在界内之人刻意培养之下,亦收获了几株。
遥想当年,任意一株现世,都会引的尸山血海,无数炼气士抢破了头。
她从玄真太元天远离人间前留下的后手,重返人间时,就曾服用下一株这般的天材地宝,防止通道内混乱的时间,令她瞬间崩溃。
“上人,神州司天司卿请见。”
“他怎么又来了?”
“属下不知。”
“好,你让他去会客厅等着吧,喝完这杯咖啡我便去见他。”
“遵命。”
挂断电话。
真气流转面庞,脸上沾染的雨水瞬间无影无踪。
她没有恢复见司卿时的男子相貌,而是在喝完咖啡后,就用眼下的女子本相去见他。
因为焦烟十分清楚,司卿早就猜到了她的性别。
既然遮掩了那么多年,不如此刻放下,今后都用本来面目和司卿会见。
会客厅放在两人上次见面的地方。
照样是精巧的糕点,极为上乘的茶水。
司卿轻松的坐在桌子一边,随意吃着糕点,小口抿着茶水,静等焦烟前来。
当看到焦烟以女子相见自己,司卿失笑询问:“为什么不用男子面目?”
“我不好看?”
她问。
就算司卿审美苛刻,焦烟仍然是风韵犹存,十分好看,属于越看越有滋味的那类熟女。
“好看。不过向来和男子身份的你见面,乍然换成女子本相,有些局促。”
“哈哈……你可是神州司天的司卿啊,真真正正的大人物,居然还会局促!”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焦烟坐在司卿对面,突然感慨时间流逝:“几十年眨眼一瞬间,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和我相差无几了。”
“真的吗?”司卿不以为意问道。
焦烟认真打量着他:“当年见你时,朝气蓬勃,哪像现在暮气沉沉,但暮气沉沉的好,所剩无多的岁月会催促你突破境界。”
司卿好像若无其事的问道:“假设你我真刀真枪的大战一场,谁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