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听陈禅说。
“石碑上的字是我写的。”
“……”
“你们的修炼之法是我传的。”
“……”
“你们的祖先是我养的。”
满院寂静。
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徒有小雪无声飘落。
这座山城啊,承载了多少人的回忆?
陈禅从容迈步。
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
路的尽头……
孔家老爷子,被人恭敬称作孔仙医的老人。
正在被两位小辈搀扶着。
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先生……”
“先生啊!!”
“我……桦儿终于再见到您了!”
老爷子泣不成声。
心情剧烈波动之下。
寿元、真气更加快速逝去。
陈禅一步至他的身侧,推开搀扶孔桦的两位小辈,让其倒在自己的怀里。
“桦儿,先生……先生来晚了!”
陈禅凝重说道。
孔桦的情况委实不容乐观,乃至可说糟糕透顶!
陈禅坐在地,像是百多年前那样,夜深人静在屋顶,孔桦躺在他的怀里数星星,萤火虫飞来飞去。
那一刻,虫子好似比星辰更明亮。
“不,不,先生来的不晚,桦儿真没想到,先生能来看桦儿最后一面。”
“先生当初说,会来找桦儿的……呜呜呜,先生一如往昔,说话算数,从没让桦儿失望。”
孔桦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禅抱着痛哭的孔桦,轻轻说道:“不要再哭了桦儿,先生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开心一些。”
“呜……呜呜,先生,并非是桦儿想哭,实在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先生啊!我都忘了过去多少年,天天盼着能再见先生一面,居然临死前才见到先生!”
“先生!你看!这是当初弟弟妹妹们的子嗣,桦儿没有食言!桦儿用一辈子来证明,绝没有食言!我答应先生会把他们好生抚养长大,那便用全身的气力来抚养!”
“他们……即便有人不听话,我也从不偏袒,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且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与他们讲,希冀他们能走上正道。”
“先生,当一家之主太不容易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时候顾的了手背,顾不了手心,但,但我一直记得先生对我的嘱托,人间自有公正在,所以,我秉公处理,从不怕得罪了孩子,对就是对,错的一方说破大天去了,对的就是对,错就是错。”
“一百多年的时间,我亲眼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生,你走后,我们大家好想好想您,先生您真应该留下来,我们肯定会陪在您身边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
“弟弟妹妹们都有出息,他们也紧紧牢记先生的教诲,绝不作奸犯科,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稳,光明正大!”
“先生我好怕啊,我好怕自己死了,孔家的子嗣中会出现坏人,坏了先生的名声。”
孔桦一时激动,说了太多的话,逐渐死气加重,双目缓缓失神,话语更小了。
“先生你还是当初的模样,一点也没变,桦儿好生羡慕啊。”
山庄的大门让人一脚踹开。
循着路,张至柔一行人到了此处。
他瞧着即将寿终的孔桦猖狂大笑。
“孔先生啊!你也有今日?”
“当年为了救那个小女孩,花了大代价对付我,何必呢?”
“啧啧啧,你死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亲自率人到你老巢了,今日……你们孔家必灭于山城!从此不闻孔家名,只听我张家声!”
“哈哈……”
孔桦看也不看张至柔,只是艰难的仰头注视陈禅。
“先生,桦儿好冷。”
陈禅抱紧了这位即将远去的老人。
“放心桦儿,先生在呢。”
“有先生在,真好。”
众孔家人着实被震撼的六神无主。
一面是抱着老爷子的“年轻人”,老爷子且还将他当做如慈父。
另一面是打上门的不速之客。
张至柔!
蜀地张家的掌门人。
修行界传说此人一身道行在蜀地难觅敌手。
张家更是在他的带领下,家族势力急剧扩张,可以说在蜀地是能和孔家一较高下的庞然大物。
以前有孔老爷子震慑,张至柔没有那么嚣张。
可老爷子一旦大限将至,张至柔顿时无法无天,居然率人打上了孔家的门庭!
“孔先生!即便你马上要死了,我张至柔依旧称呼你为孔先生,毕竟你是我最佩服的人!”
“不过,当年你百般羞辱我且救了那女孩,咱爷俩算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孔先生,那时你就应该狠下心杀了我!”
他指着躺在陈禅怀里的孔桦,恶狠狠道:“孔家接下来遭受的劫难,全拜你所赐,正是你的心慈手软,令孔家面临灭顶之灾!”
于陈禅怀里的孔桦张了张嘴。
他一身磅礴真气逸散的十之八九,支撑不了再说一句话。
陈禅目光悲伤,低声道:“有先生在,孔家不会有事的。桦儿,你放心吧。”
“而今识尽……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孔桦嘴角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最后一点真气彻底消散。
陈禅抚过他的双眼,看着孔桦的魂灵向他三拜九叩之后,飘然离开。
“爷爷!!!”
“祖爷爷!!”
“爸……”
院子里的孔家人哭嚎一片。
张至柔哈哈大笑,别提多么畅快了。
陈禅把孔桦温柔的放在地面,为他摆正姿势,一如多年前,深夜跺了被子的孩子。
“你叫张至柔?”
他问。
张至柔正在兴头上,不屑的看着陈禅。
“滚远点,这里没你小辈说话的份儿,让孔家现在的当事人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