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雪霰(2 / 2)

路明非颇感诧异地看着他,但还是又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每个男人都该在死前重走一遍自己年轻时的路。”乌鸦或者说左伯龙治,眺望着茫茫雪霰中的城市,那双因酒精而浑浊的童孔忽然清晰了起来,“那会是一场最有意义的葬礼。”

“你就像戏台上的老将军。”顾谶松了松领口,“走吧,雪大了路滑。”

“那不是雪。”路明非跟上他的脚步,试图科普。

“我知道。”顾谶阻止他的长篇大论。

“我得跟你好好说说。”路明非锲而不舍。

乌鸦看着他们的背影,再回想顾谶刚刚说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

黑暗中,诺诺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坐在黑暗里,双手抱着膝盖,深呼吸,试着平复心境。

连续逃亡了一个月之后,她的睡眠变得很浅,轻微的异响就会吵醒她。

而这次醒来却不是因为什么异响,而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逃亡的路上她也做梦,有时候是自己在弥漫着浓雾的小巷子里狂奔,后面的脚步声逼近,巷子尽头依稀有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静默不动;有时候是梦见自己还在卡塞尔学院或者金色鸢尾花学院上课,岁月静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些梦都能解释,但今夜这个梦很奇怪,她梦见自己穿着曰本巫女的服饰,手捧一支蜡烛,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在雪中走进这家神社。

道路两旁站着大群的人,那些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寂静无声。

像是一场隆重的法事,又像是一场葬礼,难道是因为住在神社里,所以才会做这种怪梦?

旁边不远传来轻微的鼾声,楚子航睡得正熟。

诺诺悄无声息地爬出被窝,披上一件挡风的外衣,推开门,想要出去透透气,然后惊呆了。

湿润的冷风扑面而来,漫天飘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

没来由的喜悦涌上心头,诺诺披上神社给准备的羽织,踩着木屐,踢踢踏踏地走进庭院,石板路上都是新雪,木屐留下一串印子。

神官们大概都睡了,庭院中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道边的石灯笼里点着油灯,每走几步就有一团暖暖的光。

诺诺信步而行,望着茫茫的飞雪,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经历过那么长时间的逃亡,她心里总是绷着一根弦,哪怕是到了这间神社,她也在枕边放着装满子弹的冲锋枪。

但是今晚下雪了。

大雪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能把这座寂静的山中神社和外界完全地隔绝开来。此刻她完全不去想会不会忽然有追捕者从天而降,她就想在这座神社里走走停停,像个来曰本观光的女孩。

虽然到处都看不到人,可神社里到处有光,佛前的香油盏里有光,厨房的老实炉灶里有火她走在屋檐下,这是她最喜欢的旅行方式。

一个人走走停停,看到想留步的地方就留步,点上一杯酒或者饮料,静静地坐一个下午。

没有时间表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像是鱼在海里,飞鸟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