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变化好快,好像抬头一看大家都走远了,只留下你一个小屁孩还站在原地。
……
“有点残酷啊。”
走出洗手间,顾谶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旁边是鼻梁还泛红的楚子航。他们的视线里,路明非垮着肩膀跟在脚步虚浮的陈雯雯身旁,两人的背影一样落魄,让人觉得可怜。
毕竟谁能想到路明非误入女厕所,而陈雯雯刚巧就在隔间,且赵孟华跟柳淼淼会在走廊上干柴烈火呢?
那个小小的女厕里,当只剩下路明非和陈雯雯的时候,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让两人失魂落魄。青春的花季里不光有皎洁的月光,还有瓢泼大雨时溅在小白鞋和校服上的泥水。
“人生就是这样。”楚子航低声说了句,用纸巾擦干手,“我先去买单。”
真体贴啊,顾谶看着他的背影,啧了声。同样是一所高中出来的,受到了一样的教育,但人跟人真的不一样。
有人是天才,有人却是努力的天才。
一个大概率应该成长为莫得感情的屠龙机器的人,反而成为了一个对自己偏执对他人却温柔的好人,完全靠着纯粹的努力变强的普通混血种,怪不得‘奥丁’会选中他。
应该说有先见之明吗?顾谶长长呼出口气,朝外走去。
而回到包间后的路明非,在赵公子拿出戒指高调地宣布要跟柳淼淼订婚时,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陈雯雯甚至不为所动,他就像皇帝不急太监急那样,傻愣愣地面对着一屋子充满奇怪像看一个憨批一样的眼神,当冲上脑门的热血退去,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孟华深深吸了口气,怒瞪路明非,压下了胸口翻滚的怒气,“买单,不吃了!晚上我换个地方请你们吃意大利菜!”
路明非心底松了口气,他看向陈雯雯,女孩目光空洞,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他本来就堵得慌的心里,忽然涌上些涩意。
服务生很快拿着账单来了,赵孟华看了眼数字,从钱包里掏钱扔到托盘里,想了想又抽回一张,指着路明非,“这人的单他自己买,不干我的事!”
“自己买就自己买。”路明非嗤笑,无所畏惧反而意气风发起来。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证,同时也是张美国运通的信用卡,信用额度是十万美元。即便此刻他一穷二白,划信用卡买单还是轻而易举。
路明非想也不想地摸出学生证,这张外号‘黑卡’的卡片是纯黑的磨砂面,用纯银烫着半朽的世界树校徽。他以一个皇帝给小费的姿势,两指捻着黑卡递给服务员。
“我们不收借书证”服务员是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说。
“什么借书证,这是信用卡!”路明非满头黑线,“去拿POS机来,我教你怎么弄。”
有人抽了口冷气,黑卡背面有‘CitiBank’和‘AricanExpress’的双重标志,仕兰中学的人都自诩见过世面,知道这张黑卡是什么概念。
路明非很满意他们的表情,当服务员把POS机拿来后,他以睥睨群雄的姿态输入密码,然后转着笔等着单子打出来签字。
他对这套流程很熟悉,在卡塞尔学院吃夜宵都是划卡付费的。
“假的,被拒了。”服务员用家乡话说,听起来倒像是‘悲剧了’。
“怎么可能?”路明非满头冷汗。
POS机上显示着‘支付被拒绝’的字样,他把那张象征他无与伦比的S级地位、从不离身的黑卡在POS机上划来划去,可只是出现一次又一次被拒绝的提示。
不知是谁带头笑了一声,包间里的冷笑声此起彼伏。
路明非张了张嘴,包间里空调开的很足,可他却出了一身汗。
他用‘冲冠一怒为红颜’或者说‘头脑一热’成功印证了很久以前顾谶说过的话,当时是在卡塞尔学院的寝室里,还当着芬格尔的面,说他如果还像从前那样,那可能以后参加同学聚会,没有叙旧,别人看他只会说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丢人现眼。
是的,他果真丢人现眼了。
他下意识想到了顾谶,可这时候他或许正在跟交接的专员吃午饭;他想到了诺诺,但这么热的天,她应该正在哪里避暑度假吧?
这一刻路明非才明白,虽然他接触到了世界的另一面,虽然成为了卡塞尔学院的S级,虽然亲手屠了龙,但他仍旧还是从前那个衰仔,没有半点改变。
就在这时,门开了。
没有一丝声音,空气流动起来,像是揭开一个闷热陶罐的泥封,让微凉的风透进去。
“付现金好了。”有人平淡地说。
路明非看着靠在门框上的身影,眼睛一下睁大,就像落水的人终于得救,一瞬间爆发出的喜悦让他喉间发哽。
顾谶抱着胳膊,冲他挥了下手,“吃饱了么,急事儿,得走了。”
“饱了饱了。”路明非点头如捣蒜。
服务生还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后顾谶侧了侧身子,朝刚刚买单回来的楚子航粲然一笑。
“……”楚子航忽然就懂了。
他漠无表情地上前买单,有种奇怪的熟练。
他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配白色T恤,大墨镜下的半张脸漠无表情。这种货看起来满大街都是,本来没什么稀奇,可他是楚子航。
在场的赵公子之流显然已经认出了他,准确来讲,第一个认出他并激动站起来的是赵公子的未婚妻柳淼淼,她攥着小手,小脸紧绷,事隔经年,小女生曾经春心萌动的忐忑怎么也掩不住。
当曾经暗恋的人依旧光风霁月地出现在面前时,不正是青春回来了吗?
“走了。”楚子航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他下意识就要跟着走,然后看到顾谶伸手朝他身后点了点。
他顺着方向看去,初始以为他是在指陈雯雯,后来发现了那个静静躺在座椅上的马桶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