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圣人,郭承祐乃是国学部尚书王禹偁之婿,王尚书在主理国学部之前,他便被重新启用,赴任澶州总管兵马,升任知州一职,想必也是这几年的事。”
李纯妍原本觉得,仅仅凭借李澜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让其相信,一介知州会做出如此目无法纪之事。
眼下,李纯妍倒是信了好几分,此事若是郭承祐作为,八成可能确有其事。
“李娘子,你不必惊慌,此事吾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带小妹在寺中住下,你父亲的事,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李纯妍既然承诺会给李澜一个交代,那李家所受的冤屈极有可能得以伸张,可……
见李澜似有难言之隐,杨延彬便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只需告知我,你妹妹现在何处,我自会让人接她前来。”
“谢过圣人,也谢谢这位将军,清儿她已经死了,我替她谢过二位大恩大德。”
李澜分别朝着李纯妍与杨延彬两人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李纯妍联想李澜昨日行径,也猜到她口中请求佛祖保佑之人,应是李清无疑。
为免勾起李澜的伤心回忆,李纯妍对其妹的死因并没有细究,而是让杨延彬将她带了下去,好好安置。
当晚,李纯妍的住处悄然送出了一封信,直往汴京皇城而去。
杨延彬将李澜安置在了自已的隔壁,她的遭遇虽然十分值得同情,但杨延彬身为玄甲卫都点检,还是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太子妃魏昭堇知晓今日千佛殿一事后,也特意差了人来过问此事,并且嘱咐杨延彬,李澜如有任何难处,也可寻她相助。
李澜浪迹许久,身边的下人早就各奔东西,仅余的贴身丫鬟也被她赶走了。
只因李澜深知,来到汴京也不一定是一条活路,又何必白白搭上几条人命。
眼下,李澜终于得见曙光,所处环境与之前相比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不过李清却死在了李家即将得证清白的前夕。
第二日一早,李纯妍那封信就被送到了柴宗训的案头,他打开一看当即火冒三丈。
“去!宣毕士安、李沆与赵安仁前来见朕!”
“是!”
柴宗训已经许久未曾发过这么大的火,童海也是惊了一下。
那信可是昨儿个半夜,李纯妍从慈光寺送来的,童海瞧着柴宗训已经睡下,便放在了他的案头,好让柴宗训一眼就能发现。
童海在想,李纯妍究竟在信里写了些什么,竟然能让柴宗训气成这样。
毕士安三人到后,柴宗训将信递给了童海,让他交给三人过目。
“这……陛下,若是圣人信中所言,真有其事,那这个郭承祐该当死罪啊!”
赵仁安身为司法部尚书,率先为郭承祐之事定罪,表明了自已的态度。
毕士安与李沆则显得谨慎许多,毕竟郭承祐乃是功臣之后,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引发勋贵之后的质疑之声。
况且,这郭承祐得以重回官场,追根究底……
“陛下,臣建议彻查此事,有罪无罪,一查便知。”
“臣觉得毕首辅所言甚是,此事尚未有定论,朝廷也不好听信李家孤女之言,就将郭承祐一介知州押赴回京,还是先查了再说。”
柴宗训虽已怒火中烧,但毕士安与李沆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此前他已将人编入岳州,怎得没过久就让他捞得澶州知州之位,继续为非作歹,确是蹊跷。
此事柴宗训也得好好查一查才行,若是吏曹院真的看在王禹偁的面子上,给郭承祐谋了一个知州的位置,那范旻的罪过也不小。
“好!那朕也有言在先,要是这个郭承祐真的犯下此等罪过,朕绝不会轻易饶了他!此事便先交由司法部去查,若是查不出来,朕会让监察院与校事卫接手。”
毕士安三人只好在一旁附和“陛下英明”,而后便退了下去。
出殿之后,赵仁安得了毕士安与李沆二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在让他自求多福。
待三人走后,柴宗训特意宣召了吏曹院长范旻觐见,想要弄清楚郭承祐知州一职,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见过陛下。”
范旻奉命觐见,心中却是十分疑惑,近日朝中并没有需要柴宗训过问的官员升迁变动之事,今日柴宗训为何会突然召见他。
“这信是皇后亲笔所写,昨夜从慈光寺送出来的,今日一早便到了朕的手里,你好好看看,看完朕有话问你。”
范旻作为范质之子,柴宗训一直以来皆对其十分信任,一些不甚重要的州府官员,若有升迁调动,柴宗训一般不会过问,只会错略看一眼名单。
可柴宗训日理万机,就算当时郭承祐真的在名单之上,他也不一定发现得了。
“陛下,臣斗胆敢问陛下,特意召臣前来,是否是想问臣,郭承祐因何原因,得以获任澶州知州一职?”
“不错,你如实说来,朕不会怪罪你。”
范旻一眼就看出来,李纯妍信中的主人公就是澶州知州郭承祐,既然柴宗训召他前来,自然也是为了此人。
按理说郭承祐被贬出汴京,原是不应该出现在官员考核名单上的,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巧。
“陛下,郭承祐确实曾被贬出汴京,但后来他是先走了枢密院的路子,升作澶州兵马总管之后,才由其上峰举荐、经吏曹院考核,获任澶州知州。臣见他在兵马之职上颇有建树,且安分守已,便没有特意将他单拎出来向陛下禀报,这是臣的失职,请陛下降罪。”
柴宗训哪里会听不出来,范旻话里话外都在表达,这事乃是枢密院失职在先,不能全算作是他的责任。
怪不得,方才毕士安与李沆二人,坚持让柴宗训先行彻查此事,再做定夺,合着他们心里早就知道,这事与枢密院也有脱不开的干系,不如一查到底,一起领罪。
柴宗训猜想,应该是郭家在背后下了功夫,让张永德他们几个将名单送到了枢密院候任武官的名单之中,这才让郭承祐得了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要是仔细掰扯,那柴宗训也有责任,他作为正使,枢密院的任何公文,最后皆是出自他之手,方才发往大周各地。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朕自有定夺。”
第二日朝会之上,柴宗训亲自下旨,言道日后内阁、枢密院与吏曹院,日后若是有用人的奏报呈递于他,必须要附上官员生平简介、过往赏罚等内容,以便他能尽快了解名单中人的情况。
张永德等几位枢密院副使,已在昨日得了消息,他们正思考着该用什么措辞,向柴宗训解释郭承祐调任澶州一事。
谁知,今日朝会柴宗训就先将这事揭了过去,让涉及此事的文臣武将,默默为自已的“死里逃生”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