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里方圆的孤岛上,倒伏折断的小树和枝干,凌乱不堪,那一泼从天而降的大水,将小岛与外界的茫茫白雾冲洗出一条稀薄通道。
一人一驴浑身湿透,水珠子成串滴答,从雾气中跳到四丈外的对岸。
回头是熟悉的汹涌狭窄河流,?不远处挂着壮阔轰鸣瀑布,使他们心头踏实大定。
驴子使劲甩着抖着身上的水珠,扯着嗓门“呃啊……呃啊”大叫,快活蹦跶往回跑去,口中忍不住还是骂骂咧咧:“倒霉催的,下次驴爷再也不犯贱乱跑,好奇个啥劲咧,?狗屁的瀑布不就是一堆能淹死人的天上水,有甚么好看?差点没憋死驴爷。”
张闻风也没有了走近瀑布一睹真容的兴致,脚不沾地,快速离开再说。
他猜测莫夜离此地太远,不知隔着几座天下,才用瀑布淋头的暴力方式提醒他可以离开了。
犹如当头棒喝,让他陡然领略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顺势而为”初步心境,与“坐忘神游”不同,这是他在清醒状态的认识,尤为难得。
河湾草地里的那群野羊被撒欢的驴子吓得不轻,躲进了林子里。
一气儿跑回山溪岔口,驴子才停下脚步,眼中颇有忌惮之色,盯着对面普通河滩山石,它还看到有鸟儿在树梢枝头叽喳蹦跳。
如果不是从那地方逃出来,?打死它都不信,?对面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禁地中的禁地,跳进去了纯粹是自投罗网找死。
它和观主没死是因为观主命大!
“不用想太多,?修行界的神奇和凶险,以咱们现在的修为实力,才刚刚摸到一点边,处在山脚位置,或许是风浪激流最大的地方。见多才能识广,等咱们修为见识上来,便可以往高处领略更壮美的风景。”
“诶,与我想象中的江湖,太不相同了。”
“江湖有大小,修行界的江湖更加广阔,你已经不是普通驴子,你的江湖注定不是瘸叔经历过的江湖,要适应这种改变。”
“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感慨,这趟行走江湖,大起大落……哎,死里逃生后有酒喝就更好,我需要一坛子烈酒压压惊。”
“给你!”
张闻风笑着从纳物空间摸出最后一坛他留着的酒水。
那一瀑布水淋头,?让他恢复了一点点法力,身上白气蒸腾,他在潜运法力蒸发衣袍头发上的水迹。
“啊呃……观主威武!”
驴子呲牙怪笑,心情大好,叼着酒坛提索嘚嘚往南方跑去,它到底还是惦记鬼危谷那头狐狸是否出关?
还好,鬼危谷内依然白雾弥漫,一如他们被困在孤岛之前。
狐女还在闭关中,没有撂下他们独自跑路。
驴子放下心来,把酒坛放到观主以前垒造的石灶附近青石上,咬开泥封和瓷盖,探头吸溜一口,惬意地眯上眼睛,吟诗掉书袋:“一壶浊酒笑红尘,半盏清茶淡贫生。”
再低头哧溜一口酒水,喝得忘乎所以,口中念诵它不知哪里听来的酸词助兴。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劫后余生,心情极好,摇头晃脑。
它的忧愁尽数融化在一坛酒水中,再喝进肚子里。
这便是它的江湖路和酒。
张闻风哑然失笑,没管驴子的自得其乐,他走去山坡洞府,检查一番堆放的皮子,和两个篓子里装着的宝物,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翻动的迹象。
他将物品整理着一样样收进纳物空间,连那支已经干瘪的折断许多根须的紫灵参也收了起来,失去不少药性,仍然是不可多得的好宝物,留下两个空篓子和做锅的蛛壳、麻绳等物品。
到夜间时候,他身上微薄法力又不能使用,他已经适应了。
驴子舍不得一次将酒水喝完,学着观主的精打细算过日子,留下大半慢慢品味。
第三日早上,在溪边石灶上熬煮肉脯颗粒加放野菜、野葱调味的张闻风,突然转头看向左边矗立的两座岩石方向。
清晨薄雾,一袭白色衣裙扎着玉色腰带的狐女,眼眸蕴笑,精灵般轻轻走来。
四目相对,相互打量。
道士笑得温和一如往常:“早膳快好了,烤肉管够,你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