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队长,可以耽误点时间吗?”
走至赫连长葑身上,换了件黑色紧身长裙的女人,仍旧不掩举手投足间的妖娆妩媚之姿。
停在原地,赫连长葑寒眸微抬,慑人的视线落到女人身上。
不经然间,不喜地皱了下眉。
“还不走?”
字如寒冰,声音冷漠至极。
夜千筱故意将她放走,赫连长葑又怎会不知?
他不清楚夜千筱的目的,但他不是非抓她不可,既然事情告一段落,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倒是挺护着她的,她可是将想杀你的人放走了。”
女人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赫连长葑抓住夜宵袋子的手微紧,绕过挡在前方的女人,直接往酒店方向走去。
“哎——”
女人连忙走到他面前来。
“夜千筱,家境优渥,自幼娇生惯养,性格刁钻蛮横,倔强又骄傲……资料上是这样的,没错吧?”
女人幽幽的声音入耳,赫连长葑的脚步再次顿住。
“赫连队长,像你这种阅人无数的,难道就真的没有起疑过?”
朦胧的路灯下,她笑靥如花,魅惑如妖,如一针见血的将问题抛出。
赫连长葑神色冷清,目光如炬,寸寸从女人身上碾压过。
被这种压力震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女人脸色终于绷不住,唇边笑意也淡了几分,“我跟她接触才个把小时,你知道我对她的印象是什么吗?果断,狠厉,嚣张,神秘,心机重,老狐狸……嘿,赫连队长,你难道没有发现,她现在的表现,跟她以前的过往,完全不同吗?”
成长环境足以影响一个人。
按理来说,以夜家的环境,养出性格恶劣的刁蛮小姐、或是养出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都很正常。
但,绝对养不出现在的夜千筱。
那个人,就像是在危机四伏的沼泽里成长出来的,通晓所有黑暗法则,知晓所谓生存之道,再险恶的环境下她也能做到游刃有余。
“你肯定跟我们这些人打过交道,你有没有觉得,”看着愈发冷漠的赫连长葑,女人笑意浓浓,“她跟我们,才是一类人?”
幽暗的光线下,赫连长葑眸光愈发深邃,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却,冷冽如刀。
刀锋片片刮过,女人心里猛地一颤,面上却强装着平静。
“不觉得。”
赫连长葑沉声着开口,声音饱含磁性。
“哦?”
女人眸光微闪,难掩其中诧异。
一个为国家做事的特种军人,竟然会接受一个行为诡异、强大的毫无根据、浑身神秘色彩的女人?
这不科学。
部队需要清清白白的人。
夜千筱隐藏的身后,可能藏有许多不为人知。
“她跟你们,”赫连长葑神色冷静,“不会是一类人。”
“这可说不准。”
女人眯起眼睛,迎上赫连长葑那锋利如刀的视线,心里却狠狠地一缩。
“挑拨离间没有用,”赫连长葑微微敛眸,低眸认真的看进她的眼里,嗓音沙哑醇厚,“你不会比我更了解她。”
莫名地,女人微怔,有股力量揪住她的心似的。
下一刻,属于她的笑容愈发的耀眼。
“如果你不是东国的军人,我还真想把你扛回家去。”
不掩饰眼里的欣赏,女人笑得妩媚动人。
这个男人比她可要厉害多了,不过几句话,就有让人神魂颠倒的本事。
专情的男人,总是特别有魅力。
“如果不是她放过你,你现在已经在接受东人的审讯了。”
赫连长葑冷邦邦的放下话,便不再看她。
直接离开。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幽光之下,男人身影挺拔,光线在他身上洒下朦胧光晕。
明明待他人冷若寒冰,可在那个女人面前,却如冰山融化、温暖如春。
真是个让旁人嫉妒的男人。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眸光趣味更甚,那锁在男人背影上的视线,隐约交错着几分贪婪和渴望。
……
拿着夜宵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抵达酒店门口的赫连卉凝。
“哥!”
大老远的,赫连卉凝就朝赫连长葑挥手,匆匆忙忙地就朝他跑过来。
“给。”
没等对方热情的扑过来,赫连长葑就将夜宵丢过去,制止了她的动作。
“啊,谢谢哥!”
看清楚迎面丢来的袋子,赫连卉凝顿时笑得眯起了双眼。
赫连卉凝长得很像母亲何诗霓,继承了那端庄的柳叶眉、瓜子脸,但性格却与她的长相相差甚远,她完美的将小舅叛逆乖张的性格继承下来,在家里从小就不是让人省心的存在,好几次气得赫连爸爸想将她扫出家门,最后都是何诗霓和赫连长葑劝住的。
而,在这个家里,赫连卉凝谁的话都不听,就算老爷子她都会对着干,只有在赫连长葑面前才会听话乖巧,甭说反叛乖戾了,就连随便发火都不敢。
一直以来,只要她有任何事,赫连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赫连长葑。
“上去吧。”
赫连长葑声音淡淡的,眼角眉梢柔软了几分。
“你跟那个……唔,嫂子一起来的?”赫连卉凝咬着面饼,吐词不清。
来到电梯门外,赫连长葑眸光微顿,颇有深意地扫向她。
赫连卉凝古灵精怪的,自然知道他疑惑什么,便快速地咽下面饼,解释道:“是妈跟我说的,她已经认准嫂子了。”
于是,赫连长葑便不再追究。
“一起来的。”
话音落地,电梯叮咚一声,缓缓打开。
两人走了进去。
“哥。”
赫连卉凝狼吞虎咽的间隙,又忽然喊了一句。
“嗯?”淡淡应声。
“嫂子同意跟你在一起了吗?”
“……”
赫连长葑脸色微黑。
“啊哟,那你知道怎么讨女人欢心吗?”赫连卉凝幸灾乐祸的看他。
“擦擦。”
嫌弃地扫了眼她的小花脸,赫连长葑将一包纸巾丢过去。
赫连卉凝手忙脚乱的接住,差点儿把手里的面饼给丢掉了。
“赫连长葑同志,你这样转移话题是心虚的表现。”
胡乱地擦了擦嘴,赫连卉凝又咬了口的面饼,有些感慨地摇头。
赫连长葑斜了她一眼,懒得接她的话。
进到酒店房间的时候,赫连逸凡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夜千筱正坐在旁边,索然无味地翻着本故事书,颇为无聊地等待着他们回来。
“嫂子好。”
在路上解决完个面饼的赫连卉凝,以干干净净、精神抖擞的形象出现在夜千筱面前。
室内光线明亮,夜千筱双腿交叠倚在单人沙发上,姿态优雅而懒散。
闻声,她却连眼睑都没抬一下,仍旧待定自若的翻着书,浏览着最后一个故事。
“嫂子。”
赫连卉凝忽然就弯腰凑到夜千筱面前,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目光里隐藏着几分打量。
“离远点。”
夜千筱未抬头,冷淡地说着。
于是,赫连卉凝看了看她手中的书,注意到自己垂落的影子,然后识趣地往旁边移了移。
夜千筱在看书,赫连卉凝在看她。
赫连长葑不发一言,抱起赫连逸凡往里面的卧室走去。
空气静谧,经不起丝毫声响,直至将最后一页看完,夜千筱将书本合上,然后凝眉看向站在旁边的人。
“什么事?”
她淡淡的问着,终于有搭理赫连卉凝的意思。
“没事啊。”
赫连卉凝忽然就直起腰,将打量的神色收了回来,干净白皙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夜千筱莫名其妙。
“书好看吗?”
在旁边坐下,赫连卉凝拎起茶壶,轻缓的倒了杯茶。
“还好。”
夜千筱将书放到茶几上。
这是一本精装童话书,“格林童话”几个字端正的印在封面上方,淡雅的装帧设计,没有任何配图,有的只是素朴简约的纹路。
“不觉得幼稚吗?”赫连卉凝兴致勃勃,将倒好的茶推到夜千筱面前。
“幼稚。”
夜千筱简洁的回答。
相对于她们来说,确实过于幼稚。
可,童话,本就不是写给她们看的。
她不见得会喜欢,可肯定一本书的价值、好坏,也不需要她是否喜欢。
“哈哈……”
眼眸微微转动,赫连卉凝忽然开怀大笑。
“我为刚刚冒昧的称呼道歉,”停住了笑声,赫连卉凝换上副正经的面孔,忽然朝夜千筱伸出手,“我叫赫连卉凝,职业,法医。”
疑惑的凝眉,夜千筱停顿片刻,同样回握住她的手,“夜千筱,军人。”
捉摸不透的态度,意料之外的反应。
不可否认,赫连长葑这个妹妹,要比他好玩得多。
两人没有聊多久。
时间接近午夜,夜千筱和赫连长葑也该离开了。
“再见。”
赫连卉凝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朝两人摆手,直至他们俩消失在电梯里,她才心情不错的进了屋。
走出酒店的时候,赫连长葑收到一条短信——
【我喜欢这个嫂子,哥,加油啊。】
备注,赫连卉凝。
扫了眼短信,赫连长葑又将手机收了回去。
车子停在酒店停车场。
开门,关门。
两人一言不发的坐上了驾驶位、副驾驶位。
“有事要说?”
夜千筱的声音很轻,丝丝疑惑在宁静夜色划过,不惊起丝毫波澜。
赫连长葑将钥匙插进去,却一直没有开车。
闻声,他偏过头,看向身侧的夜千筱。
灯光离得很远,光线很暗,视野内看不太清晰,好似什么都笼了层朦胧。
夜千筱的身影隐在阴影里,取下遮挡的鸭舌帽,却仍旧笼罩了模糊的光晕,有清风从窗外徐徐而入,将垂落的短发撩开,露出如玉的脖颈。
她看着他,眼睛乌黑如墨,目光灼灼,直逼人心。
“有。”
赫连长葑轻轻吐出一个字。
微微凝眉,夜千筱收敛了些许锐利,神色淡然。
他们俩,谁也捉摸不透谁的心思。
“因为我放跑了她?”她问。
“不是。”
赫连长葑盯着她,细细的打量。
“为什么不是?”
扬眉,夜千筱不肯善罢甘休。
她放走那个女人,赫连长葑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他甚至可以猜到那个女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很有可能跟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一路上都有赫连逸凡,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忽略这个话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该弄清的,也是要弄清的。
“我信你。”
声音几乎在耳畔洒落的,赫连长葑忽地靠近。
刹那间,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隔。
“你没有理由相信我,”夜千筱与他的目光对视,异常固执,“我的举动可能会害死你。”
视线交错,两人对视良久。
赫连长葑忽的笑了,扬起的唇畔,藏着的是几分苦涩,“你没必要试探我。”
他知道的夜千筱,从不是这种追根究底的人。
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想试探他。
而,为什么试探?
他不知道。
他想,她也不知道。
可有一点他知道,只要他有丝毫犹豫的表现,夜千筱将毫不犹豫地跟他划清界限。
“抱歉,我没想到你相信我的理由。”
在他的脸上的停留片刻,夜千筱忽然移开目光,往车前方看去。
有些刻意避开的意思。
“你能想到的。”
赫连长葑抬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施以力道。
力道有些大,夜千筱疼得蹙眉,旋即便略带火气的扫过来,然才偏头就见得对方靠近,温热的气息洒落在皮肤上,温柔的吻停落在唇畔。
他紧紧扣住她的头,令她无可反抗。
激烈而疯狂的吻。
属于男人的气息冲击着感官,夜千筱微微的睁大眼睛,对上那双夹杂着疯狂情绪的眼睛,有种肆意的情绪狠狠地冲击着心底。
连她自己都有些错愕。
不知谁咬破了谁的唇,鲜血在口腔内蔓延,满嘴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可,愈发的疯狂。
空气中弥漫着掠夺的气息,这寂静的天地里,任何声响都成了无可阻挡的刺激。
良久,赫连长葑终于离开她,可双手却压在她的肩膀上,她被摁在椅背上,迎面而来的是种压迫感。
“你有病啊!”
莫名其妙地吻让夜千筱心里燃起了怒火,她没好气地瞪向赫连长葑。
浓浓杀气扫过,可对赫连长葑来说,却不存在任何杀伤力。
“是,都病危了。”
赫连长葑重重地接下她的话,语气里也染了几许怒火。
他压着她,遮挡着她的视野,垂落下的唯有他的阴影,可他的脸却隐在黑暗中,爆发的情绪谁也看不清晰。
夜千筱微微错愕,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那不知为何燃起的火气。
“你先冷静。”
脑子在急速运转,夜千筱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率先将那抹怒火压下去。
她平时做事看起来很果断,任何矛盾都能一针见血。
可事实上,她完全不适合与人争吵。
理不清的时候,她会很烦躁的选择暴力和打压。
但在没法用暴力解决的时候,她的脾气总是莫名地变得很好。
“你倒是很冷静。”
赫连长葑眯起眼睛,将夜千筱那张平静的脸看在眼里,心里暴躁而不爽。
他都快被她逼疯了,这个女人还能保持冷静?!
“我们说到哪儿了?”
直接忽略他的隐藏含义,夜千筱有些烦地整理着思绪,轻飘飘的问出这么句话。
“夜千筱,你能不把自己藏起来吗?”
赫连长葑猛地低下头,鼻尖几乎跟她的接触,他眸里暗流汹涌,仿佛有什么即将破涌而出。
他怒不可遏,几乎要失去控制。
强大的冲击力迎面扑来。
心里倏地一紧,夜千筱下意识地偏过头,不愿与他对视。
“不能。”
她的回答,固执而倔强。
谁都有要隐藏的东西,她有太多不能被发现的弱点,那些危及生命的东西,她已经习惯性的抛弃。
赫连长葑于她,还不到敞开一切的地步。
“我喜欢你。”
声音微低,赫连长葑看着她的侧脸,不掩眉宇间的挫败感。
他是个很冷静的人,一直都是。
同夜千筱相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这次冲动而暴躁,与夜千筱的镇定冷静截然相反。
在对她产生感情的时候,他就输的个彻底。
因为再面对她,他的冷静和克制,就早已被击溃得彻底。
夜千筱没去看他,眼睛对准着窗外,凉风迎面吹过来,令眼睛涩涩的有些发疼。
“没意义。”
她这样说,声音微凉。
感情于她来说,是最没意义的事情。
习惯不被束缚的她,所谓的感情只能是牵绊,她没法承担任何人的责任,也不愿让人承担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