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的身价, 开着二十几万的车, 赚八十块的送货跑腿费?我去, 可真是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了。”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陶越不禁一笑, 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
“我又不是专职跑运输的, 也就是最近在家闲着, 乡里乡亲偶尔找我帮忙送个货,该怎么拿钱我怎么拿钱, 八十块也是钱呀,不拿钱次数多了反而得罪人,不拿钱你帮谁不帮谁?”陶越懂她那意思,不由笑道:“这不挺好的吗, 还省得我整天没事干, 老闲着也不好看,邻里邻居看见了骂你游手好闲。这也不耽误我张罗家里建房子。”
“行了行了,不管你了。”郁蔓蔓摆摆手, “反正你明天带我去吃上次那个带骨羊肉汤就行了。”
说到这个郁蔓蔓还真有点好奇。她知道陶越入狱前在省城创业,开宠物店, 搞宠物养殖, 养一些宠物兔、宠物貂,听说还有狗狗和小仓鼠之类的。因为家庭原因, 陶越还在读初中的时候, 十四五岁, 就开始尝试着自己打工赚钱,高中时曾经在宠物店打工,也难怪他会选择做宠物这个行业。
他那时,脑子里真的一门心思创业,相信能通过自己的拼搏努力,闯出人生的一片天空,赚钱,做事业。
那几年她和陶蓝都读高中,也没去看过,并不知道怎么个具体情形,彼时她和陶蓝大概就是陶越的脑残粉,只觉得他干啥都行,肯定能创业成功。两个小姑娘还盘算着,等她们高中毕了业,时间宽松了,要让他捉两只小狗狗来养呢。
然后高考的暑假,陶蓝出事。
陶蓝出事以后,他就把宠物店卖了,宠物养殖场也转手给了朋友,筹钱加借钱把陶蓝送出国留学。之前那几年他也没闲钱买房,除了开宠物店,就只有个应该不大的养殖场,毕竟养宠物又不是养猪养羊,也用不着多大地方。
具体当初这些事,陶越不喜欢说,郁蔓蔓和陶蓝其实也不太清楚。
所以郁蔓蔓好奇,省城又不是北上广,真要是拆迁补偿几千万上亿,还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
她提出来一问,陶越一边开车,一边就坦然跟她聊起。
宠物养殖场在他入狱时,交给了跟着他创业的朋友,朋友也没多少资金,当时等于是暂时借给朋友经营,产权一直是他的。实在是养殖场处在省城郊区,除了剩下老旧的空壳房子,为了筹钱,里面养的宠物让他七七八八转卖了个差不多。
他当时也想着,给自己留一份事业的根基,等他出来好歹还有个去处。
那地方本来处在城北郊区。当初买的时候还是十年前,零首付就可以贷款,房价还没疯魔到让人牙疼,那地方还只是个偏僻郊区的小破院子,说城乡结合部都高抬了,根本不值什么钱。
他大着胆子贷款先买的一套,当时才二十万不到,两年后养殖场想扩大,又买下隔壁的破院子……他把两处院子连成一处,小宠物这些东西也不需要大阵仗,把院子都围起来建成联通的房舍。
他入狱以后,朋友就用来养兔子,勉强维持着。本来养兔子这个行业这几年也艰难,朋友又经营不善,之后他减刑,五年后,回到养殖场时,养殖场已经是倒闭了,朋友眼睁睁赔钱,干脆赶紧还给了他。
他回去后,重新开始做宠物养殖,两年来虽然努力经营,可世事艰难,他又没有资金,五年的世事沧桑,曾经的朋友也所剩无几了,连个能借钱的人都没有了,也没挣到几个钱,弄得灰心丧气,打算着放弃转行了。
他那时候想,反正陶蓝都已经在澳洲稳定下来,毕业工作了,生活上没有问题,他独自在国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挣钱,干脆关了,找个稳定的工作先养活自己,总不能吃不上饭吧?
这期间城市不断扩张,谁知道忽然一下子,政府城市规划大动作,拓展城市发展空间,行政中心外迁北移,各大机关纷纷规划搬迁到城北外沿,他那个养殖场正好在规划的中心区域。
养殖场旁边开始动工兴建某大局办公楼,北侧紧挨着省医院的分院区和新规划的大学城,而养殖场那一块拍出了当年新地王,卖给开发商盖楼了。
眼睁睁看着养殖场周围的房价一夜之间飞涨了好几倍,还在以想象不到的速度继续飞涨。
郁蔓蔓听得不胜感慨嘘唏,这可真是……简直了。
生活总有太多的山重水复,太多的出人意料。世事艰难,曾经坎坷艰辛,是不是转个角,命运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所以,拆迁补偿一个亿?”
“七千六百万,加上新建小区一套140平的住房,不过明年才能交房。我那儿两个院子的地方,虽然老旧房子,可胜在地方大,要是横下心当钉子户,说不定真能一个亿。”
陶越平平淡淡说着,仿佛只是在讨论明天早上吃什么。
金钱是什么?
他辛辛苦苦这些年,创业,入狱,回来以后的艰辛,再创业……忽然一下子,冷不丁砸下来这么一大笔钱,砸得他都有些迷惘了。
他辛苦拼搏奋斗,追求的是什么?钱吗?曾经的想法就是赚钱吧,从小的困难家境,富足优越的人大概很难体会他对财富的那种渴望。
渴望财富,渴望成功,创业却几经坎坷挫折,结果,就这么突然有钱了,真让人不知该作何感想。他摇摇头,慨叹。
郁蔓蔓张张嘴,本来想说点儿什么的,说什么?满心感叹,又把嘴闭上了。
两人一边聊着,车子缓缓回到村里,停在爷爷家的院子门口。郁蔓蔓还在处于神游太空状态。
“熊孩子,下来啦。”陶越好笑地看着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今晚不打算睡觉啦?”
“不是,先等会儿……”她指了指陶越,“华子哥,你说给我十万还算不算数?我不还的。”
“……”他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上回不是要一百万的吗?”
“不要不要,十万就够我花的了。”
“够了?”
“够了够了。”
“身上有卡吗?”
“没有。谁出门溜达还带卡呀。”
“那你先进屋,别冻着。回去给我个卡号。”
“好嘞。”
郁蔓蔓痛快地答应一声,拉开车门钻了出去。呼,顿时一股寒意扑到身上,直往人骨头缝里钻似的,她赶紧裹紧围巾,一溜烟跑回家里。
爷爷屋里还亮着灯,郁蔓蔓推门进去,老爷子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又在看他万年不变的一频道,郁蔓蔓瞅了两眼,是个什么法制节目。
老爷子抬头看见她,责怪道:“买个东西咋还买没影了呢?这么晚不回来,要不是有华子跟着,我都想出去找你去了。”
“贪玩了一会儿,这不是华子哥今天刚买了新车吗,我让他带我兜风呢。爷爷你不懂,新车得多开开磨合。”
“那也够晚了,赶紧睡觉去,炉子上给你温了热水。”
郁蔓蔓答应一声,拎着水壶回去泡脚。
一边舒服地把脚放在热水里泡着,一边从包里拿出平常用的银行卡,几乎是没再犹豫,也懒得一个个输入卡号,直接拍了一张,微信发给陶越。
两分钟后来了服务信息,提示她银行卡转入十万。
睡前小结:倒计时九十三天,吃荠菜肉和韭菜鸡蛋饺子,明天打算去吃羊肉汤。还有,打土豪分田地,发了十万块钱的横财。
十万块,郁蔓蔓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想想她倒计时九十三天的小日子,这笔“飞来横财”该怎么花呢?
该怎么花呢?该怎么花呢?
毕竟,她花钱的本领其实不咋地。
算了不想了,先睡觉要紧。等她看完够了眼前这场戏,就揣着钱,背着包,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吃点啥吃点啥,这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因为十万块钱的“飞来横财”,郁蔓蔓其实昨晚没怎么睡好,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睡。
不怪她胡思乱想啊,她总觉得倚仗情分,劫了一笔什么“不义之财”似的。
后来就自我安慰一番,反正那个土豪家伙现在有的是钱,八千多万呀,她跟他是啥交情?就当他给她送了个有点贵的礼物了,毕竟他自己都不当回事,小时候啥好东西还不是先尽着她。
于是便心安理得盘算着怎么花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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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睡,第二天偏还有理由早起,郁蔓蔓早晨七点多从床上爬起来,坐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发呆。
以前独自在外,每天五点多钟就得起床,收拾准备上班,这个时候早该挤在地铁上打哈欠了。回家这才几天呀,每天睡到自然醒,居然就养出惰性来了,感觉小蛮腰都长肉了,果然人都是享福容易。
郁蔓蔓很不情愿地穿衣下床,想着今天要出门的,洗漱梳头还画了个淡妆,穿了件裸粉色短大衣,跑出去抢在爷爷前面做早饭——终于轮到她做一回早饭了,回到家这几天她老睡懒觉,每天一起床,爷爷就在小火炉上把早饭做好了。
她在炉子上煮了个白米粥,昨晚剩下一大盘荠菜肉的饺子,锅里放油煎到金黄,热油吱吱冒着泡儿,顺手撒了一小撮黑芝麻在上面,啊哈,颜值不错,闻着也喷香。
“爷爷,吃饭了。”她端着煎饺喜滋滋跟爷爷显摆,“爷爷你看,这饺子我煎得金黄香脆,还不带糊了的。”
“嗯,闻着就香。”
白米粥配煎饺,煎饺这东西一大早吃着其实有点腻,郁蔓蔓倒了一小碟醋,再挑点儿自家做的剁椒进去,去腻开胃,红红的颜色看着也舒畅。
她夹起一个煎饺,在醋碟里蘸了蘸,咬了一口说:“爷爷,我今天想去趟县城。”
“去你爸妈家?”
“嗯……也不一定。”郁蔓蔓老实回答,“我去还有别的事,华子哥要去帮人送货,我坐他的车一起去,时间充足我就去爸妈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