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他也想着,不要把弦绷得太紧,而是要让乌衣巷里的司马宁、孙复等人暂时先松一口气?据说,兵书上就有“欲擒故纵”的说法。
又或许,刘大将军觉得,孙复、司马宁一伙人,实力有限,还真的翻不起什么大浪?
此前,首次在相府密室里见到“马前课”一书时,我就隐隐觉得,要有大事情要发生。此刻想来,大事情其实也算发生过了,只是,事情的经过,不是我辈所能够想象而已。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出乎意料的事情,我也算是见过一些了,也就慢慢体会到,凡事不宜轻易下结论。
那么,接下来的一两年时间里,又会出现哪些事情呢?既然说不清楚,权且拭目以待吧。
这尘世间,有着太多的生杀予夺、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甚至,会让人有某种不寒而栗的窒息感。
不过,凝神静气,屏住呼吸,只是用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和心态,冷眼相待,还是颇有扣人心弦、引人入胜之处的。
那些悬疑,那些悬念,那些扑朔迷离,甚至会让人觉得,世事“精彩”如此,倒是不枉此生了。
大晋旧的一页,就这样翻过去了。
此前,我不曾亲历帝位的更迭,对于改朝换代,也就没有什么直接的感受。这一次,到算是有所经历了。甚至,刘大将军领着我和青儿到皇宫里去,见了先皇一面。当然,在那种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不敢相信,也不可能想象,这会是先皇的最后一个白天!
当时,我是觉得,先皇有点可怜。只不过,想不到他会是如此可怜,甚至是有点可悲!是啊,那一天,皇弟并不在他身边。这样一来,先皇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也就不可能及时告知皇弟了。
这兄弟俩,就这样阴阳两隔,谁能想象呢?
生在帝王家,平头百姓,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然而,那次去见先皇,我竟然觉得,那帝王的宝座,也没那么神奇吧?先皇时时处处受制于人,就像个提线木偶。说真的,换作我,我倒是愿意,返回田园,种几亩薄田,养几头牛,看几本书,留意一下星辰大地……反正,身处田园,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还是能够有所体会的。
当初,如果司马炎传位于皇弟司马攸,那又如何呢?
从王朝更迭的角度看,以司马攸的才干,似乎尚不至于让外族攻破京城,以至于宗庙社稷沦丧吧?果真如此的话,也就不会有以后的衣冠南渡了。这大晋王朝,甚至可以比肩于大汉。
而多年以后,如果传至司马宁,那么,我所遇见的宁王子,就是当今圣上了?然而,这一切,并不曾出现过,这一幕幕,只存在于我的臆想之中!那么,我为什么还会想起这一切呢?
是啊,这几年,如果司马宁也想点办法,到先皇那儿露一下脸。司马德文自然会看在眼里的。这样一来,司马德文继位之后,说不定就会划出一块地方,让这位宁王子去做一下侯王!这种可能性,应该是存在的吧?这个司马宁,说他志大才疏,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当然,司马宁最大的失误,就在于,他跟孙复孙公子搅在一起,还提出了什么“清君侧,振朝纲”的口号。这样一来,除非他们能够扳倒刘大将军,要不然,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反正,我是觉得,刘大将军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一伙人的。
要论才貌,司马宁应该在司马德文之上吧?而且,从年纪上看,也应该更为年轻一点。只可惜,这位宁王子,好事情总是轮不到,坎坷路倒是走了好一大圈。
先皇驾崩这件事情,过了一些天,也就没有多少人提及了。
这,这怎么说呢?先皇没做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寻常百姓对于他的驾崩,自然也就没多少感觉了。也就是说,再过一些时候,他甚至就会被人们所遗忘。当然,记起或忘却,对于先皇来说,也都无所谓了。
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也没必要再去想那么多了吧?
确实,我想起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元熙元年了。新的一页,已经翻开了。只不过,这新的一页,大概是过于崭新吧,我还不太熟悉。这样一来,我还是宁愿再去想一下去年的事情。
司马宁出现了,不期而至。
然而,过了一些时候,又离开了。因为,他所要做的一些事情,有点离经叛道?此刻想来,离经叛道是一回事;我真正在意的,倒是他的优柔寡断。仔细想来,他对刘大将军有某种意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披着是晋室宗亲的外衣。然而,他所结交的孙复那一伙人,也未必就省油吧?而且,这样的一伙人,真要到了台面上,只怕也和当年的桓玄差不多吧?在那种情况之下,出于对稳定的考虑,我宁死也不答应他们。
此刻想来,先皇驾崩,与乌衣巷这伙人,会不会有着某种关联呢?
这件事情,扑朔迷离的,此外,也难以实证。
当然,既然无人知晓,试着设想一下,也未尝不可:乌衣巷的那一伙人,杀伐决断,杀入皇宫,劫持先皇,然后,要求先皇下旨,清除刘大将军。以先皇的那种状态,多半也只能听凭这伙人摆布了。于是,“清君侧,振朝纲”也就摆到台面上来了。
这样一来,如果宁王子顺利登基,我赵昭婷岂不成了皇后娘娘?
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还是严词拒绝了呢?
首先,自然是因为,刘大将军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不想做那种忘恩负义、反复无常的小人。对于墙头草,我一向都是鄙夷的。
当然,更为重要的,似乎就是,对于孙复和陆嘉一伙人,我甚是不放心,甚至很警惕:宁王子实力有限,就算勉强上位,也是要受制于孙复一伙人的。到时候,本朝衣冠南渡之初的那一幕,只怕又要重演了。只不过,换了一下说法,由“王与马,共天下”,变成了“孙与马,共天下”。甚至,这大概还是小事情。以孙富等人的脾气和胃口,说不定到了哪一天,他们就会迫使司马宁禅位。如果不从的话,就会刀剑相向。这样一来,司马宁和我,最终也只是为人作嫁。弄不好的话,甚至会人头落地!
这样的一件事情,过于复杂,风险太大,因此,思忖再三,我最终选择了放弃。热衷于权势富贵,或许就和饮鸩止渴差不多吧?
或许,宁王子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算大逆不道。只不过,按照目前的局势,他要想再有大的作为,只怕已然是痴人说梦?
他想做梦,就自己做去吧;至于我,不想再去赶这趟浑水了……
元熙元年正月十五的这个夜里,我想了这么久,思忖了这么多,尽管依然是一团乱麻缠绕心间,不过,民女总算是思忖了一番,只是尚未到真相大白之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