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夷所思的事情,惊现眼前?
如此的智力与身体,竟然都能够成为当朝圣上,让那些才智远远胜于他的人见了,又作何感想呢?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的心头,甚至还掠过了一丝彻骨的寒意!至于是什么原因,一时倒是没能够想清楚。
“哦,若是神爱还在,”只听刘大将军慨叹道,“那,那就好多了……”
我心头一惊:刘大将军所说的神爱,即为这位圣上的皇后,王氏,本朝书法大家王羲之孙女。只可惜,王皇后已然于六七年前辞世。刘大将军此时提及这位皇后,隐隐也包含着这么一层意思,那就是,眼前的这两位宫女,难言尽职尽责。
“大将军,大将军,奴婢该死……”那两位宫女,诚惶诚恐道。
刘大将军淡淡一笑:“以后,以后多注意,多上心一点。”
再环视一番之后,刘大将军这样说道:“圣上,令弟琅琊王德文呢?”
我暗自寻思道:这琅琊王司马德文,是今上的亲兄弟,才智远在其皇兄之上。德文一向念及兄弟之情,时常在皇宫里照料今上的饮食起居。刘大将军步入寝室也有一段时间了,迟迟不见德文露面,才会有此一问。
“德文,德文嘛,”只听圣上口齿不清道,“在外面,前几天,前几天,这,这两个宫女……”说着,将目光转向那两位宫女。
这两位宫女,在服侍圣上之时,或许会有不甚周到之处,对于圣上的神情言语,似乎倒是颇为熟稔,只听其中一个这样说道:“琅琊王嘛,前几天身体不适,就,就决定先到外面调理一番。过些日子,再搬回来……”
凝神片刻之后,刘大将军点了点头:“琅琊王此举,也在情理之中嘛。哦,你们两位,这些日子,可要多辛苦一点了……”
那两位宫女唯唯诺诺,连声道:“请,请大将军放心……”
再过了一阵子,刘大将军又打量起这寝室来。
目光如炬,看得极为认真。
再环视一番之后,只听他这样说道:“圣上,腊尽春回之后,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托,托丞相吉言……”圣上这样说着。
只是,再过了好一阵子,也没见他把话接下去。
刘大将军抱拳致意道:“老臣另有俗务,就此告退。”
“丞相,丞相慢走。”那圣上断断续续道,“朕,朕行动不便,未能,未能远送了……”
“圣上,圣上善养龙体,老臣告辞——”刘大将军说着,就向寝室门口走去。
我和青儿,一左一右,紧跟其后。
在离开寝室,返回皇宫大门口的路上,我不禁这样想:原本以为有什么紧要之事,谁知道只是去看望一下今上而已。早知道是这样,这防身的短剑,倒是没必要携带了。
刘大将军对圣上的近况,可谓是关心备至了……
回到皇宫大门口之后,刘大将军又扫了宫墙几眼,确认无虞之后,就和这数千人马一起,打道回府。
回到相府之时,已近傍晚时分。
这天夜里,我的心头,一片茫然:此次行动,从“大张旗鼓”开局,到“偃旗息鼓”告终,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或许,能够“相安无事”,也算是不错了吧?我之所以想了那么多,想得那么复杂、惊险,或许只是因为,我随身携带了兵器。
想想也是,上一次没带兵器,被孙复、司马宁扣押于乌衣巷,长达十天!而这一次有备而入皇宫,至少也算是全身而退了。
其实,真正让我纳闷的,那就是:刘大将军如此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去看望一下今上?
如果真是这样,至少,在旁人看来,刘大将军已然尽了臣子的本分。
也就是说,这一切,其实只是做给世人看的。
圣上的那副模样,猥琐、平庸,没什么好说的了。甚至,你只觉得他可悲、可怜,甚至还有点可笑。
那王皇后王神爱呢,刘大将军为何要当着今上的面,再次提起她呢?
其祖父、父亲均是书法名家,不难想象,嫁入帝王家之前,还是姑娘家的王神爱,家学渊源,在琴棋书画方面,已然是远远胜过了常人。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迎接她的,恐怕只能是无尽的无奈与酸楚!
如果从隆安元年算起,她享有皇后之尊,长达十五年。
只是,这是怎样的一十五年啊,先是桓玄篡位称帝,今上被挟持逃往江陵。接着又有桓玄余部攻陷江陵,今上再次被俘。这段时间,陪伴在今上身边的这王皇后,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其境遇,未必就能够好过寻常的村妇民女吧?
刘大将军重整乾坤之后,这位王皇后,总算过上了七八年安稳的日子。只是,就算是这样,又有多少舒心、惬意、威仪可言呢?她的日常生活,多半也只是陪侍一下驽钝平庸的今上而已。
王家当初的“攀龙附凤”,只是换来其后十多年的一声叹息!王皇后撒手人寰之时,尚未满三十岁,而且,也没能够留下一男半女:单单凭着这一点,似乎就不难想象,这帝王家的媳妇,也未必就那么风光。
长夜难眠,当她挥毫书写着那些有着其祖遗风的书法之作时,却得不到夫君的赏识,又作何感想呢?
又或许,当她轻抚瑶琴之时,流淌在那指尖上的旋律,无人欣赏,更无人共鸣、分享,就只能付与那如晦的夜幕了。
甚至,作为她夫君的圣上,一天到晚,都未必能够和她唠叨上几句家常……
如果说,这条路走错了,那么,最初的根源,又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