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五虽然着急娶阿菜，但该走的礼数一样也没忘。</P>
或许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真的不一样，阿菜比过年时又多了两样首饰。</P>
农户人家有个银镯子已经是天大的美事儿了，别说阿菜还一手一个，凑成了对。</P>
不管她以后如何，李如意总觉得，眼下她是幸福的，那就足够了。</P>
以后的日子太长，没人能看的那么远，能把当下的每天过好就是最重要的。</P>
李如意一回来，成婚该走的流程飞快走完。</P>
好像一晃眼，就到了阿菜出嫁的日子。</P>
眼下天还没热起来，李十五的院子也还没盖，阿菜嫁过去会先在隔壁住一段时间。</P>
李如意见过太多公婆和儿媳关系处理不好的事情，因此阿菜出嫁之前，她也叮嘱了两句。</P>
凡事让李十五出头，那是他的爹娘，婚事也是他自己求来的，必须要承担该承担的责任。</P>
再一个就是李家的太婆婆明事理，若是遇上难事不好解决了，也可以请她帮忙……</P>
对于阿菜，李如意除了对她身世的同情，相熟后的怜惜，还有一些与自己命运感同身受的责任感。</P>
她希望阿菜能走上不同的路，未必会依靠李十五，只是去迎着那些困难逆流而上，勇敢的选择自己想选择的生活。</P>
婚礼前夜，阿菜让丁婆婆陪她睡觉，当地的习俗就是这样，女儿出嫁前一天，总要睡在爹娘身边。</P>
阿菜已经没有爹娘了。</P>
她爹娘的生恩，她已经用钱和命还了。</P>
现在剩下的这副残缺的躯壳，已经完完整整的属于她。</P>
阿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P>
她靠在丁婆婆身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P>
她照顾了丁婆婆三年，丁婆婆也教了她一身保命的手段。</P>
看似公平，可双方投入的精力和情感，是外人感受不到的。</P>
阿菜在这个家里找不到归属，但她却爱着这里的每一个人。</P>
丁婆婆素来不擅长处理这些感伤，她呼吸绵远悠长，似乎已经睡了。</P>
至于说照顾自己三年的姑娘，忽然要离开家，她的内心有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大约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P>
一清早，阿菜便早早起来。</P>
平日里大家也都要练功，只是今日她起的格外的早。</P>
她去灶间做饭，李吉祥睡眼朦胧的去阻拦。</P>
“今儿你要当新娘子呢，早早收拾吧，一清早动刀动铲的也不吉利。”</P>
阿菜听了这话，摇了摇头。</P>
她想要做顿饭，因为除了这些，她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留不下。</P>
“哪有那么多说法……”</P>
她上次成亲，该注意的也都注意了，该避免的也都去避免了，结果又如何？</P>
见她不为所动，李吉祥举着油灯蹲在了她身边。</P>
“阿菜姐，你要是舍不得，就别嫁了！”</P>
阿菜听了李吉祥的话，忽然想到了李十五这些日子来的殷勤。</P>
她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P>
“那怎么成！我都答应了！”</P>
李吉祥蹲在一边，小小的一团。</P>
“万一他也和村里那些人一样，日子过久了新鲜劲儿没了，多让人伤心啊……”</P>
阿菜添柴火的手一顿，而后一把柴火又被她坚定的塞进了灶火之中。</P>
“不会！”</P>
李吉祥转头看她，看着火光照的阿菜整个人红灿灿雾蒙蒙的。</P>
那些反驳的话，李吉祥终于没敢说，大喜的日子，也应该说点好事。</P>
“不会更好！我也只是担心……”</P>
阿菜听到李吉祥的话，转回头来看她。</P>
“你这点倒是没有如意洒脱。”</P>
李吉祥被人比较也不在乎，她只是用手拄着脸，落寞又沉默。</P>
看她这个样子，阿菜忽然想起了李如意跟她说过的那些话。</P>
她又觉得好笑起来。</P>
这姐妹俩，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也挺有趣。</P>
“如意跟我说过，不管我经历过什么，都有享受人生的自由。”</P>
“之前我都没懂，今儿看见你，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P>
李吉祥被阿菜的话吸引，放下胳膊来了点兴致。</P>
“怎么说？”</P>
阿菜又是笑了一下，靠近了李吉祥些许，小声说道。</P>
“其实从十五把我从山上背下来的时候开始，我就想过，若是能嫁个这样的男子该有多好。”</P>
这话惊得李吉祥瞪大眼睛。</P>
阿菜的行为放在如今这世道，说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P>
“若非是他，我也是不嫁的！”</P>
阿菜很难解释那些复杂的东西，她只知道，她这辈子的所有路都是别人推着走的。</P>
只有李十五，是她自己的选择。</P>
或许这一场豪赌可能会让赔光所有。</P>
或许李十五也没有他想象的坚强，根本顶不了多久的压力就会变卦。</P>
可这一切对阿菜来说都没那么重要了。</P>
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只是让她的躯壳活着。</P>
可她这个人，一直到主动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才真真正正作为一个人活了下去。</P>
不只是因为对象是李十五，而是因为她第一次选择了自己的人生。</P>
“我说不出如意那么多深奥的话，只是，这世上有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也有翻脸无情难以如初。”</P>
“我只知道，嫁给他我不后悔，哪怕最后他反悔了，我也不后悔。”</P>
阿菜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值得的人。</P>
不因为容貌，生育，过往……</P>
只是因为她自己。</P>
就算最后草草收场，她的一生也因为拥有过而变得璀璨。</P>
这一瞬间，阿菜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很多李如意曾经和她说过的话。</P>
那些浑浑噩噩的情绪，一下清亮了起来。</P>
李吉祥心中的担忧还是没有消散。</P>
只是两人都明白，她担忧阿菜只是附加的，她担忧自己更多。</P>
十几岁的年纪，不管拥有着多年轻的体魄多健康的身体，也总是担心未知前路。</P>
只是她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独立迎接风雨。</P>
阿菜到底经历了太多。</P>
比村中那些寻常妇人多懂了一点点。</P>
靠山山会倒，靠河河会干，最后还是得靠自己。</P>
就算李十五和她分开，她也还有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