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五答应一声，去看李十六。</P>
“十六，那你带着他们卸货，我过去看一眼吧。”</P>
李十五知道自己的情况，比力工强些，但也不像李十六那么重要。</P>
而且拎两桶水也不慢，就是半刻钟的事，等他回来在帮忙也来得及。</P>
李十六答应了一声，李十五便跳下车往外走。</P>
他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悠闲，看见阿菜远远而来的身影，他也不过是紧赶了几步。</P>
直到他看见阿菜的样子时，脑子嗡的就是一下。</P>
他脚比脑子还快，飞快朝着阿菜跑去。</P>
看见李十五的身影，阿菜眼中满是恐慌，她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两步。</P>
那是她刚刚经历过恐惧后，对这个世界本能的害怕。</P>
李十五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衣衫不整，嘴唇动了动。</P>
两人站在冬日的冷风中，傍晚的斜阳带着冷光，将翻卷的云照的波澜壮阔。</P>
阿菜还是害怕，但她的眼中却又多了许多复杂。</P>
那是对未知的迷茫。</P>
片刻后，李十五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走到阿菜面前。</P>
阿菜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李十五的动作也随之温柔了两分。</P>
他把衣服披在阿菜的身上，感受到阿菜僵硬冰冷的身躯，他低下头，沉默的帮对方穿好衣服。</P>
阿菜忽然想起了她快死去的那天，也是同样的棉衣，也是同样的温暖。</P>
她一直没有落下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P>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靠近温暖的冲动。</P>
李十五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阿菜经历了什么，也不敢去问，只是担心的看着阿菜。</P>
或许是真的太害怕了，或许只是面前的人给了她需要的安全感。</P>
阿菜忽然一把抱住了李十五，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抱住最后的浮木。</P>
李十五没有准备，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未知的方向袭来，他下意识想躲避，却躲无可躲。</P>
他以为自己会落入未知的不安，结果落到身上的却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P>
他形容不出，一瞬间心跳加速，血脉鼓动，听在他的耳中如咚咚擂鼓。</P>
李十五的手举在半空，落不下去，也不敢推开阿菜。</P>
阿菜号啕大哭，她哭的不只是刚才的害怕，还有压在她心上许多年都无法撼动的如巍峨高山一般的苦难过往。</P>
李十五感觉自己穿着的汗衫湿了一块，被风一吹冰凉冰凉的。</P>
他一动也不敢动，站在原地好像一根木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面前找回一点神志。</P>
他的手动了动，感觉没有好落下的地方，便拍了拍阿菜凌乱的头发。</P>
“别怕，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去杀了他！”</P>
李十五不会安慰谁，但这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P>
阿菜听到这话，也才想起什么，放开抱着李十五脖子的手，缓缓拉开一点距离。</P>
她手指颤抖的拉着李十五，眼中这才有了后知后觉的担忧。</P>
“我……我……我好像杀人了！”</P>
她最后关头，思维有些混乱。</P>
她记得自己给李大青一刀，却忘了自己手里根本没有刀。</P>
李十五听到这话，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放松些许。</P>
如果受伤的不是阿菜，他倒是不那么担心了！</P>
“别怕，你跟我说清楚情况。”</P>
李十五在这时候比阿菜更加冷静。</P>
他没有痛苦可以沉溺，倒是只有一颗想要拯救阿菜的真心。</P>
“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了！我好像好像……”</P>
阿菜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整个人又开始浑身僵硬。</P>
李十五此刻好像和阿菜多了一种默契，他似乎能够感受到阿菜的所有情绪一般。</P>
他的手落在阿菜单薄的双肩，他低头去看对方的眼睛。</P>
透过阿菜满是破碎光芒的双眼，李十五好像看见了一个纯粹的灵魂。</P>
那是狰狞的伤疤都遮掩不掉的真诚。</P>
李十五有力按住阿菜的肩膀。</P>
“不要怕，有我的！”</P>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见阿菜眼中的光芒汇集，最后变成眼泪滚落。</P>
李十五那澎湃的保护欲被瞬间点燃。</P>
“你还记得在哪嘛？”</P>
阿菜犹豫一瞬，而后用力点了点头。</P>
“在哪？”</P>
李十五追问，却没有得到回答。</P>
阿菜可以从对方身上吸取一些力量，却不能将人推进深渊。</P>
她又摇了摇头，张了张嘴。</P>
“我好累，我想回去了！”</P>
李十五沉默一瞬。</P>
“我记得十七说你去打水了！”</P>
阿菜有些紧张，她扯过李十五的胳膊。</P>
“我好害怕，你送我回去吧！我想回去了！”</P>
李十五想着，先把阿菜送回去也好，到时候他再回去处理尸体。</P>
如果这时候有人发现，他也会替阿菜承担。</P>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就这样顶着傍晚的阳光往回走去。</P>
阿菜紧紧抓着李十五的衣服。</P>
怕剩下自己一个人，也怕李十五去泉眼旁边找李大青的尸体。</P>
等到快到家的时候，李十五拉住了阿菜。</P>
“等一等，咱们等天黑些再进去。”</P>
阿菜身上穿的还是李十五的衣服，这样回去难免让人多想。</P>
不过，就在李十五把人拉住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P>
李十五赶紧推着阿菜往屋后躲。</P>
不过，还是没来得及。</P>
李如意大老远就发现了他俩。</P>
两人要是不躲，她还没在意，但这么一躲，她忽然警惕起来。</P>
她骑着马追到了李十五和阿菜的藏身之处，看见他们俩还愣了一下。</P>
“你们……”</P>
不是李如意想歪了，是任凭谁看见这样的场面都很难不往歪了想。</P>
如今这条件，三家村里谁有几件棉衣啊！</P>
李十五跟在李如意身边，衣服都是李如意找人做的，会认不出来！？</P>
阿菜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十五也沉默着。</P>
李如意翻身下马，把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见阿菜凌乱的头发和哭红的双眼，还有李十五只穿着单薄汗衫的模样，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测。</P>
“阿菜姐，你……”</P>
李十五听李如意这就要拆阿菜的伤疤，下意识把人往身后护了护。</P>
“是我干的！”</P>
李如意：？？？</P>
李如意有些惊讶，李十五说的什么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P>
不过李十五很快接了一句。</P>
“人是我杀的！”</P>
阿菜连忙摇头，跟李如意坦白。</P>
“是我！我……”</P>
李如意听说死人了，眉头紧皱。</P>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P>
三家村的人可不像是下了海捕文书的歹人和那些追杀赵沏的杀手。</P>
前者是光明正大的，后者则是有赵家再背后撑腰。</P>
如果真的是随随便便杀了个普通人，以李如意现在的实力，很难遮掩。</P>
“是谁？在哪杀的，马上带我过去！”</P>
李如意连栓马都顾不上了，赶紧要阿菜带她过去。</P>
阿菜会担心李十五冲动，但却十分信任李如意。</P>
她觉得若是李如意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她也能以死谢罪，保全大家。</P>
三人又重新往回走。</P>
这次阿菜终于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说清楚了。</P>
听完这话，李十五怒不可遏。</P>
李如意倒是平静的很，既然人都死了，那多说无益。</P>
三人各怀心思往泉眼的方向走去。</P>
走到了一半，就看见李大青捂着胸口晃晃荡荡的走了回来。</P>
阿菜看见李大青，吓得眼睛都瞪圆了。</P>
李十五倒是反应迅速。</P>
“李大青！你竟然没死！”</P>
李大青听见人喊自己的名字，先是吓了一跳，但看见三人后，倒是有些光棍了！</P>
“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那个丑八怪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识相的就老实一点，不然我就宣扬出去！”</P>
阿菜气的浑身颤抖。</P>
“你胡说！”</P>
李大青一龇牙。</P>
“我就是胡说又怎么了？你看看别人是信你还是信我！你也不看看，你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丑八怪，能嫁我这样的男人都是烧了高香积了大德了，我就说你不满意那个瞎老太太的安排，一心想要嫁给我，在野地里就勾引我……”</P>
“咱俩这是大地里，山脚跟，柴火垛的滚，你说别人信不信！？”</P>
阿菜气的说不出话来。</P>
但李十五这会儿已经大踏步上前。</P>
对李十五，李大青也是万分看不起的。</P>
一个扒着女人的力工，脑子也不灵光，比他两个弟弟蠢了十倍不止，就算看出李十五生气，他也没有收敛。</P>
“你怎么着？想打我啊！你动我一下，我就多说一处地方，你看看咱们谁吃亏！”</P>
李十五拳头紧握，脚步越来越快，等到李大青进前，已经听不见对方嘴巴开合时到底说了什么玩意儿。</P>
他一拳打了过去，当场把李大青打翻在地。</P>
他按着李大青一拳接一拳的打。</P>
见他如此疯狂，阿菜这才回过神来。</P>
她跑过去拉扯李十五。</P>
“别打了！别打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P>
李十五根本不想停手，但阿菜跪在地上从后背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是缓缓地收回了拳头。</P>
李大青没死，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没有人需要为了别人偿命。</P>
李如意这时候才走了过来，看看脸上新伤老伤层层叠叠的李大青，又看看李十五和阿菜。</P>
“十五哥，你先带阿菜姐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