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老郡王身死,两人实则都没能在君王赋予的权利中继承郡王的称号,如今领兵说是守城,等到有人打进来的那天,他们即便反抗怕也是出师无名。
加上这山野漫漫的禹城,真有兵力不惧山势险要进来,腹背受敌更难对付。
我不信他没有想到这些情况,宁彻微微抬眸,那双漆黑的眼中便有暗光缓缓涌动:“姑娘和昨晚来军营找我的人,是一路的?”
“哦,我和他们不熟。”往后退了一步,我与蓝辰并肩,“这位是我夫君,我们来这里纯属收骨驱魔,别的事管不了,只是想稍稍提醒您,要考虑接下来的麻烦罢了。”
“那姑娘以为,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自立为王啊,你现在天时地利都有了,害怕什么?”
宁彻稍稍一怔,我直接戳穿他的心思,他多少有些警惕。
但转而,他还是注意到了我的说法,狭长的眉角再度轻微皱起,眼中袒露出几分狐疑:“可刚刚姑娘还说,守城单凭天时地利,或许会有新的麻烦。”
“你看这漫天大雪下,对于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难民来说,的确是个麻烦。可你若是注意到这雪融化自后,会流向什么地方,会形成什么样的地势,你就一点儿也不会在意还能有人能通过别的要地,潜入禹城,让你们腹背受敌。”
“天险。”在宁彻迟疑时,蓝辰缓缓垂落目光,视野落在我脸上,“之前我们去过的那片冰湖,区域会扩大,直接将禹城的背部切断,要想潜入禹城,就不是翻山越岭这么简单。”
是了,这就是我要说的天时地利。
天神大战可不是闹着玩的,禹城的山势只是险要,并非高耸入云,常年被积雪覆盖笼罩。
据瑾儿描述,下雪还是记忆中的第一次。
而瑾儿的奶奶也提到,活了这么多年,就小时候见过雪,也不过从天空上飘落下了几颗冰渣子,连地上的土都盖不过去,哪里见过这样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鹅毛大雪,将湖水都冻成了冰?
所以我认为,这段时间禹城的天气变化,或许会造成禹城在地理位置上发生改变,背山陡峭的那一面未来或许会发生雪崩,绝对是不适合人类居住,地势稍微平缓的区域,也就是之前我们找到菊妖生活的地方,倒是安置难民的首选。
其二,地势若是发生改变,禹城山的背后就会形成一条全新的河流,最终会通向什么地方,暂时不得而知。
既然有了新的河流,有人想要冒然渡河,怕是不行了。
而在新的城区落成之前,另建一堵围墙守城也是合理。
但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我认为没有必要,直接借用山林中树木的走向,打造出一个天然的屏障,让所有进入的人晕头转向,比修建城墙还要合理。
将这些道理,简单说给宁彻听,大概是一开始我就摆出了驱魔人的身份,他也没有怀疑。
在听完我的说法后,对于奇门遁甲之术很是好奇。
道长对此倒是有些了解,慢慢跟宁彻解释了一下,宁彻就全然明白了。
可我忽略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宁彻见我说得头头是道,认定我是什么能人异士,转眸看向我身旁蓝辰,便又客客气气地拱手道:“先生和夫人的见解,令小王大开眼界,能否请二位移步军营,详谈未来诸事,以便小王讨教?”
我本是不愿意,可突然又想到小菊妖的事,忍不住就答应了。
天性如此,如果见到了一个尚未揭秘的故事就在眼前,不去探究清楚真相,我怕是晚上做梦也会梦到这件事,翻来覆去也无法安眠。
“成吧。”我想了想,便将目光定格在宁彻脸上,“但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
“你能告诉我,你用的那块帕子,是怎么来的吗?”
宁彻微微一怔,根本没想到我会问起此事。他转眸,从袖子抽出昨晚使用过的那方帕子,疑惑地摊开在掌心:“您问的是它?”
“对。”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宁彻皱眉,脸色头一次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变得难看起来,“也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
并非一个美好的故事。
我在开口询问之前,心底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宁王府和我记忆中知晓熟悉的各种王公贵族生活的地方一样,一方诸侯,天下为尊。老郡王当初也不只迎娶了一位女子,妻妾成群的他,女儿生了不少,儿子却只有宁傲和宁彻两位。
说到他们关系还算亲近,大概是因为他们并非郡王妃的后人,两人的母亲都是妾室,而且出身差不多,小门小户,在郡王府中没什么地位,唯有美貌和当时嫁入郡王府的年纪,能够带来她们一时的立足之地。
之所以说是一时,也是因为随着年华老去,恩宠会渐渐变少,而宁彻的母亲更是在生下他之后便撒手人寰,甚至在郡王府中还流传着一个不堪的说法,称宁彻并非老郡王的亲生子,而是他母亲与外人私通生下的野种。
种种流言伴随着宁彻的成长,也是因此,对于母亲的记忆,宁彻都是听旁人说起,那些不堪的描述令他最为难堪的便是说起和母亲有关的点点滴滴。
不过见我对帕子的来历有所疑问,心思深重的宁彻同样有所困惑。
“为何在意此事?”他问。
我想了想,便把心思压了下来,绝对找机会和蓝辰去听另一半的故事。
“只是见过帕子上的菊花出现在别的地方。”随口回答,我盯着宁彻手中的帕子,由衷地说,“绣工很不错,再练上个八百十年,我也练不出来这么精细的手艺。”
他好奇皱眉,我也是讲信用的人。当即从法器袋里掏出纸笔,就到旁边的石桌上趴着写下未来禹城需要注意的种种事宜。时不时与蓝辰讨论上几句,写得不够完善的地方,由他补充。宁彻始终在旁边静静听着,没有打扰。而我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未来也会对瑾儿的成长造成影响。
转身,我将写好的记录交到宁彻手中。满满几页纸,够他回去研究很久了。未免他大哥宁傲起疑,我忍不住又提醒他道:“你一次只提一点,别把什么事都说明白了。本身你就很聪明,引人忌惮,你大哥那个人……怕也不是真的好相处的。”
若是自立为王,接下来或许便是兄弟相残。宁彻何尝不明白我的意思,微微含笑道:“姑娘既说我聪明,又怎会不知我没有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