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差不多就是这样,相信明烨能够明白。
将黑色手札收好,我正式向他告别,才施法离开龙鳞山,前去和蓝辰汇合。
但来到神明殿外,望着门口那两只被檐下琉璃灯照亮的石麒麟,我还是定住了脚步,很诧异竟然没有提前想到有关君邪的事。
大概是因为他和现在正在发生的情况没多大关系吧,性情又是一个极其洒脱顽劣的人,一不小心释放出来,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乎预料的事呢?
往前走,我就撞见了朝阳,夜色下的红衣那么的醒目。
她就站在灵池旁,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水中的神龙一族瞧,即便是我迈步走近,也没有立即惊觉。直到我来到她身旁,她才如同受到惊吓般抬起一双明艳的眼眸,惊讶地与我对视:“主神。”
我不喜欢她对我的称呼。
彼此间的淡淡疏离,好似我们永远都无法亲近。
“还是叫我天星吧。”我扬唇一笑,“这么晚还不去休息,在做什么呢?”
“看我的朋友。”她将目光再次转向灵池,夜光之中,好似有泉水一般的波纹在她眼底流动。
本不想打扰,可哀伤的氛围却在朝四周蔓延传递。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数万年后在漫长岁月中等待玄冥归来的朝阳,看着她一袭红衣随着红尘寂静,落寞得再也找不回当初鲜亮的颜色。
人这一生,最难得的是因为我们拥有感情,而从拥有它的那一刻开始,酸甜苦辣终将尝尽。
好似玉仏脑海中的那一幕,开启了她人生新的篇章,我忍不住走过去想要注入灵气,施法帮她唤醒沉睡的同族。可是,灵力在指间流转,想起来的却是那时和明烨共同点化神龙一族的那一幕,也想到了蓝辰魔化后一掌劈向我的场景,是他的魔性令玄冥变成了后来的样子,仿佛这些因素全都缺一不可,才可铸就一段完美的人生。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已经不能由我插手。无奈将手垂在身侧,我又朝身后玉仏的殿宇看了看:“她还好吗?”
朝阳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缓缓作答:“无妄一直守着她,她自然开心。”
听语气有些不对,我不禁问:“难道你也认为有感情的女子,就不适合做一位合格的神灵?”
朝阳不答,定格的目光,倒像是在默认。
这个时候跟她说一些道理,恐怕她也不会明白,我只好无奈一笑,极缓极缓地摇头:“以后到人世间走一遭,你就懂了。”
洪荒数十万年,到人界走一遭,神仙所谓的历劫,从来不是为了看破红尘,而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七情六欲。
我们没有凡心肉胎,却可以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去感受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乃至那些不公平。
转身,我望着夜幕下神明殿外飘浮的厚厚云层,那云层之下的人界早已看不见,可浮于眼底的、心底的,还是他们白天为了生计忙碌的场景。
“你看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因为谁的改变而改变,但若是有一天,缺少了关键的那一环,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我们根本无法预料。”回头,我告诉朝阳,“玉仏现在就是关键的那一环,要是连她的安危,我们都无法照料,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子民,又该如何去守护?”
他们每个人都像这个世界初生的孩子,在一张白纸的情况下,撑起了整个世界的天神构架,唯有玉仏如母亲,用情感滋养着他们每个人的生命。我希望从这一刻开始明白某些道理,对他们来说都不晚,却又担心当这道理明白得太过容易,他们又不懂珍惜……
——
来到繁花,我整个人奄奄的,提不上劲儿。饶是见到蓝辰,也没有最初时的那份喜悦。目光定格在他脸上,良久未动。直到他抬头与我对视,我才注意到他身上湛蓝的衣,垂落衣襟墨染的发,以及摆放各种书册的桌案,和摊在他手中的书册。
目光所及,他一下就合拢了,好似担心会被我看见上面的内容,转身便将它放入了身后的架子。
那一排清一水的封壳扫去,还真看不出他之前看的是哪一本。不过我又不傻,难道他藏起来,我就找不到吗?即便找得到,我不是也会顾及他的心情,不会看吗?
微微一笑,迈步走近,再打量桌上别的东西,我随口说:“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问:“不是明晚才去吗?”
现在这个时辰,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天还未亮,的确比预计的时间早了许多。
之前我那么担心会太晚来找他,如今来得却太快,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吧?
我抬头看去,便将刚才遇见的事大致跟他说了:“打算找许天香借几副尸骨,想来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你想帮她。”这句话,他的语气比之前果断了许多。我稍稍诧异了一会儿,再度与蓝辰对视时,他就把眼眸别开了,“方才我大致理清了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彼此是世仇,姑娘却表现得很大度。”
之前不是讨论过这件事吗?我帮许天香,纯粹是因为喜欢她的夜子息还不错。尽管我认为夜子息瞎了眼,但这并不影响我去成全一对有情人。
但看蓝辰此番沉默的眼神,我却不得不问个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认为我多管闲事了吗?”
蓝辰摇头,再度看向我的眼神很是清湛:“我是在想姑娘的心境,想要……”
“想要什么?”
他不再说话,可从神情来看,倒像是想要多了解我一些。
我也知道此刻的他对我尚不熟悉,总不会因为我牵过他几次手,或是枕着他的肩膀睡了一会儿,他就会对我这个人产生好感。
明知是这样,心底却有些说不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