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却不明白其中道理，只当被送回本家是件极其丢脸的事，又毫无根据地揣测我们的想法，当真是让我感到无趣又厌恶。
悄然冲明烨使了个眼色，我用眼神示意眼前这位老人就是我见过三观不正的人了。而他似乎深有体会，又想起了曾经的经历，唇边噙着一抹苦笑，淡淡的稍纵即逝。
良久，喝完了一盅茶，管家才带着齐修姗姗来迟。短短半个月时间过去，原本清隽的少年，眼中大有哀伤之色。
他身上还是穿着洪荒人界的锦绣华锻，周身清雅气质犹在，精神却大不如前。老人家命他施礼参拜，我的眉头又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挥挥手道：“不用了，我们可以带他走了吗？”
老人笑，神情客客气气中又透着谄媚：“两位仙家什么时候想带齐修离开都行，只是这孩子自幼跟在我们身边，突然离开，有些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之前又为什么将他送去神明殿？”
我语气其实还行，没带什么咄咄逼人的口吻，但老人家的脸色明显有些挂不住，只能干干笑道：“那不是仙家选定了送他去修炼的吗？”
“哦，那敢问老人家，当时是怎么对无妄圣君说的？也是说舍不得齐修，希望以后齐修不会变成石像，你们也不指望他光宗耀祖，只期盼他承欢膝下，永远不离开你们和齐家？”
话说到这里，就算老人不想懂，也不得不懂。他依旧干干笑着，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我的脸色，又匆忙解释：“老朽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够探望。”
“哦，是吗？”
“要不然仙家留下一些圣物以示身份也好。”他终于说出内心的想法，脸上笑得如此谦卑，让我看到的却只有他内心深处极力隐藏的贪婪。老人家依旧客气，双手不安地在胸前揉搓：“您看，这孩子前不久才刚被送回来，如今又要接走……当初风风光光、大张旗鼓，全城的人都知道，那位仙君送他回来时，大家也知道……”
说到底，还是面子过不去。巴不得再大张旗鼓一会，告诉全天下的人，天神下凡来他家接小外孙，还给安排了新的职位……
要不是明知世人嘴脸丑陋，齐修又是个可造之材，我真懒得在这里跟他废话。良久，我笑，往前迈近一步，凑到老人耳边问：“不如这样好了，我现在立即施法将您变成石像，让您享受全城子民供奉如何？”
人都是怕死的，但这份“尊荣”要是落在别人身上，他们却觉得十分荣耀，甚至能荣耀他们早已故去的祖宗。
这道理我想不明白，老人自是震惊。
他瞠大眼眸看着我，颤抖的嘴唇张得硕大，盯着我一动不动的眼眸，仿佛真担心我下一秒就会把他变成石头似的，双腿立即一软，彻底跪了下去，扑通一声，膝盖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同时也忙不迭地说着：“仙家隆恩，老朽何德何能，不敢承受，不敢承认……”
我哪里理他？当即转身就走，顺便拉起了明烨，让他带上齐修，和我一块儿出去。
不过齐修脸色不好。
我要是遇上这样的家人，未必脸色能比他好看，心态也未必能比他更加平静。
离开齐家大门，我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他落寞不已的眼神，直接开口询问：“很伤心是不是？”
齐修垂眸，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
“不舒坦，很正常。”扬起下巴，我将视野转向明烨，“你看他，在神明殿待了快两万年，没有变身成为石像，云宁的子民还称他是妖孽呢？”
并非刻意戳明烨软肋，而是这种人言可畏的事，我实在看不下去：“全世界的人要是都靠别人的脸色和言语活着，那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寻死觅活去了，哪里还人守护这个世界，又或是发展这个世界呢？”
当然，现在说这些话，齐修也未必听得进去。
我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明烨，希望他能在齐家人跑出来看热闹之前，赶紧将齐修带离这个地方。
然而明烨脱口而出的话，却让我意想不到：“姑娘人很好的，你跟着她，一定会有所成就，以后也不会受人欺负。”
我又不是养儿子，教他们法术，和我对他们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微微皱眉，我抱起了手臂，转身就往前走，又回头去看他们。
明烨扶着齐修的胳膊，将他带了下来。
至始至终，齐修都没开口说一个字。
我倒是可以直接施法去看他的想法与记忆，但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
他被送回本家后，本家族人一定感到十分的难堪，将所有气都撒在了他身上，就连我们刚刚想要见他，拖着了这么久才放他出来，估计也是为了让他洗漱更衣，打扮得体面一些再出来见人……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自觉地就放慢了脚步，来到齐修身旁问：“你要是不想跟我们走，过些时日，我们也可以安排你去别的地方，过你想要过的生活。”
终于，他顿住脚步，抬起的黑眸里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我的命运，还可以由我自己选择？”
“是啊，命运为什么不能由自己选择？除了他不行。”我抬着下巴，依旧用眼神示意，“明烨的体质和你们不一样，他生来就注定会成为一个能力强大的人。但你们只要不修炼法术，就能像普通人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只要不违法犯罪、触及人类的道德底线，我认为做什么都没问题，只要开心就好，不是吗？”
我的一番言语，着实不像个神灵，这点之前明烨就曾说过。可齐修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不确信，好似这番话从我口中说出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根本不切实际……
明烨无奈失笑，缓缓摇了摇头：“得姑娘看中，是我的荣幸。”
这话题不对啊？
他不是应该帮我劝齐修吗？
瞠目结舌，我一时语塞，转眸观察了一会儿齐修的神情，见他略有思量，便什么也不劝了，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和计划。
而这次齐修的事也更加证明了，只要是离开神明殿的人，哪怕是我打算复活的那些石像修炼者，从今以后都不可能再回到他们曾经居住的地方生活，只能和我、和明烨待在一个相对比较清静的地方，修炼法术，自给自足，过远离尘世的日子。
不过这样倒是不错，毕竟洪荒神明殿至高神的居所，以后只能给明烨使用。而我也应该在洪荒有间住所，等忙完所有事后，有空还能回到这里小住，看看自己掌控世界的地域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