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少年过去,她对这个男人只有感激,没有爱。可再次看到当初相处的画面,彭怀柔麻木的双眼中又袒露出几分柔情,苦笑着说:“我……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欲望……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那么……平凡……我的心……却很高傲……”
她的心无法改变,从小就幻想着可以嫁给一个真心喜欢又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样的想法到了今时今日依旧没有改变。所以对丈夫,她只有感激,感激他在危难时刻伸出的援手,感激他始终陪伴在她身边,渡过了那个无比寒冷的冬天。
然而,有一天丈夫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彭怀柔在山洞里等了一晚,抱着膝盖浑身发抖!
不只是冷,她脸上还挂着恐惧,那一刻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预感到危险即将逼近,却依旧想不到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将她彻底逼向绝境。
次日,天刚亮,彭怀柔就立即下山,寻找丈夫的下落。
带着某种直觉和预感,她来到了村长家,亲眼看到她的丈夫被村长关在柴房里拷打:“说吧,你把你女人藏在哪儿了?全村的人都在找她,你居然还敢带着她带走,不想活了是不是?”
她以为他会说的,但男人没有。
至始至终,无论村长怎么逼问,他都咬紧了牙关,疼得浑身发抖,依旧一言不发……
彭怀柔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当唯一的希望破灭,心中能够想到的只有仇恨。
还有……
唯一能够帮她复仇的女巫医。
“我早就认识她了……”彭怀柔的怨魂告诉香兰和梅湛清,“从小在村子里……听闻和她有关的许多事……那个女人……凶残狠毒、会炼魂……人们憎恨她……害怕她……孩子生了病,又不得不求她帮助……”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炼魂如同掘尸,挖走的不是尸体,而是属于死者的魂魄。
期盼家中已故者能够转世重生的村民,无不对此充满怨恨,他们想要铲除女巫医,却又担心会遭到她的报复……
香兰大致听明白了,缓缓点头分析:“只要有怨气的魂魄都会被女巫医收走,然后她再将带走的魂魄变成凶魂。这些魂魄在她手中,由她掌控,其实对村落来说是安全的。可一旦凶魂的力量和数量强大到难以控制的地步,那么,危险也会随之而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彭怀柔的怨魂冷冷在笑:“没有等到那一天……”她嘲讽地说着,跟随生前的身影一步步离开,朝着她幼年时居住的村庄走去。
男人死了。
被村长一家折磨死的。
带着满腔愤怒与仇恨,彭怀柔趁夜找到了女巫医,落魄狼狈地站在她家门口,那一刻女巫医还是没有认出她来,只是用格外冷漠的眼神盯着她瞧:“没钱的来找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是要我的命吗?”彭怀柔摸了一把脸上的雪花,满手都是雪花融化后的水痕,“这里没有下雪,邻村却大雪纷飞。你做的好事,就不想让它变得更加完美?”
她进去,轻抚室内摆满各种密封瓶罐的木架,浑身依旧冷得直打寒战,就连说话的声音亦在发抖,嘴角却扬起了一丝苦涩:“小时候我来过这里,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
“不就是炼魂吗?”彭怀柔看着女巫医哈哈哈地笑了:“如果,我自愿变成任由你操控的凶魂,并与你签订契约,从此以后为你所用,你只需要成全我一个愿望即可,如何?”
“什么愿望?”女巫医问。
“我要杀人!我要杀光所有伤害过我的人!”
女巫医皱眉看她,举起手中烛台,来到彭怀柔身边。盯着她透亮锐利的眼睛,女巫医总算从彭怀柔脸上找出了几分熟悉的印象:“是你,那个被父母卖到邻村的女人?”
她仔细回忆,终于想起了彭怀柔的名字,慢慢露出一丝笑,仔仔细细将彭怀柔狼狈的面容又观察了一遍:“还有那天去邻村的时候,问我凶尸是什么的女人也是你吧?”
彭怀柔没有说话,坚定的目光望着女巫医。
女巫医转身,来到桌旁,端起水杯,寻思着问:“所以,你是打算找伤害了阿兰和春儿他们的村民复仇?”
女巫医笑:“又不是你家亲戚,这么着急做什么?”
“因为我要救他们,可每个我尝试去救的人都死了。现在我的丈夫也被他们害死……”彭怀柔微顿,“我不是替他们报仇,我是为了自己。”
复杂的心情难以用语言表达,她回不了家,丈夫也死了,一个人麻木地活着,或许也能等到村民们忘记她存在的那天。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也不是她忍一时就能海阔天空的事……
脑海中回忆起一幕幕可怕的场景,残忍的村民早已灭绝人性。
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忍辱偷生,倒不如绝境重生、用尽最后的力量去拼死还击,杀光可怕的人类,让他们也尝到恐惧的滋味!
是了,她不是非要报仇不可,彭怀柔终于想起那时的心情,她是因为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才找到女巫医帮忙。
要说爱,她依旧不爱她的丈夫。
要说恨,死的人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哪来的深仇大恨,非要替他们复仇不可?
所以,她是绝望,是因为绝望才想要惩罚可怕的人类。
无奈失笑,彭怀柔怨魂的话语,完全和生前的她重叠在了一起,正苦笑着,一字一顿说:“我是为了自己,连伸张正义也不是……只有杀了他们,我心里才痛快,你能明白这样的心情吗?”
“明白。”女巫医微笑着点头,“有时候炼制成一个凶魂,我心里也十分痛快,很想用它大杀四方,听见其他人向我求饶!”
她转眸,看向绝望中带着坚定的彭怀柔,伸手轻抚她肮脏的脸颊,笑得愈发神秘畅快:“不过你要先去洗个澡,洗好之后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之后你才能在法阵中完成全部的仪式,达成你的心愿。”
那是一个可怕的仪式,要的不只是彭怀柔的性命。
未免彭怀柔后悔或是承受不住整个仪式的残忍过程,女巫医事先提醒她一旦接受便不能反悔,否则她就会魂飞魄散,到那时她也救不了她。
彭怀柔并不害怕,对她来说,即便是魂飞魄散也是一种解脱。
但后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按照女巫医的说法,彭怀柔带伤沐浴,换上了女巫医准备的那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