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过去，夏天来了。

左云儿下楼倒垃圾，在三楼拐角处看见一个人。是他，邹天华。他回来了。

“你好，请问我们是不是见过面？”这次先开口的是她。她对眼前的男人有印象，但说不出来在哪见过。

“我是一个曾经爱过你的人，你知道吗？”邹天华脸上有无限的感伤。她不认识他，她居然不认识他了。

左云儿迷茫了。有人爱过她吗？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阳台上有一盆水仙花，花开的很漂亮，开了好多好多。那些花让我常常想起一个人，他为我担心了好久，只因为我消失了20天没有给他消息。我想，那个人一定很关心我。是吗？”她看着他，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留下来。

邹天华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说：“对，他很关心你，一直都是。”

他回法国论文答辩去了，而她，当初去参加插画研讨班。

他们没有错过彼此，没有错过。

夏天到了，阳台的水仙花开得更旺盛了。

达文的爱情

我的朋友达文出身寒门，智商奇高，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可达文其貌不扬，矮墩墩的，长像也一般般，一点也不出众，最不堪的是他的情商。情商一低，交女朋友就犯了难。25岁没朋友，27、29没朋友，30岁了还是没朋友。好在工会的大姐热心，三催四请的把达文送上了漫漫相亲路。一次又一次，8次、9次、10次，每次达文总是惴惴地踱去，然后尴尬地静对，最后狼狈的逃走。可笫11次相亲的当晚，半夜都过去了，我家的门铃却突然大着，达文竟然在门外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有门了！有门了！我拣了个妙不可言的七仙女！”天大的难题有解了，而且答案如此美妙，我也陪着他高兴，对饮着浓茶，我急切地向他探询情箭射中的奥妙，达文却卖了关子，说：“天机，不可泄漏！”

就像一个童话故事，相亲后，两个人开始频繁地约会。再后来，“公主穿上了婚纱，王子抱着公主，一起走过了红地毯，他们结婚了，从此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而且，一过就三十多年，直到王子前不久仙世。

我是达文一生为数不多的铁杆朋友，会隔三岔五地上他家坐坐，每次达文妻子总会殷殷款待。久而久之，我发现一个秘密：每每献茶，妻子总是含情脉脉地把红冬冬的一杯递给了达文。有一次，我竟不顾礼数，好奇地追问：“达文都喝的什么茶？”小俩口相视而笑，并不作答！

世事总是难料，达文刚刚步入退休年龄，研究院领导礼贤下仕，正在同他协商作为特聘专家“返聘”留用，几乎与之同时，医生却用毋容置疑的口气，给达文下了死期判决：肝癌晚期，生命最多能有100天。以后的日子里，爱妻与他朝朝暮暮，形影不离，让达文整个浸在爱的蜜汁里。每天，妻子总会一次次将达文一生惯饮的红冬冬的茶水，悉心送到夫君嘴边，望着他一口一口香甜地吞嚥。我去医院探视时，远远地瞩目着这一幕，常常会为之感动得眼眶发红。有一天，趁妻子转身，达文将一个信封交给我，封面上是达文秀丽端庄的钢笔小楷：请转交我珍爱一生的“七仙女”。达文细声叮咛，一定要在他去世后亲手转交，又吃力地摆手让我别多发问，良久，达文嘴角艰难的露出笑意，口里又说出“天……机”两个字来。待到达文出殡好一段时间，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之后，昨天我才终于如释重负地完成了朋友的临终嘱托。

达文的百日祭到了，我特地一打早买了鲜花，赶了二十多里地，到他的墓前祭奠。远远地我便望见“七仙女”已蹲在那里，近了，我看見墓碑下方祭台上放置了一杯水，透明的，我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再靠近，我凝神谛听，分辨出了她细声细气的叨念：“……亲爱的，对不起呀，我虐待了你一辈子！以后，我都给你送甜茶水……”“虐待？好一个伪善的女人！他居然虐待我的朋友、她的丈夫一辈子！”我不由怒火顿生，毫不留情地责备她，歹毒的女人，这么内秀、出色的好男人，你凭什么虐待？我立马要弄一个水落石出！“七仙女”一脸哀戚，被逼无奈，缓缓地一声不响地从贴胸的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来，双手捧着，颤巍巍地递交到我的手中。是的，这正是达文的那封遗信。我匆匆展开信纸，急不可待地看下去。信中写道——我珍爱一生的仙女：

请你原谅，我一直都欺骗着你：还记得我们在茶座的相亲吗？当时气氛差极了，我很紧张，不知怎么想的，尴尬中我竟然对小姐说在茶水里加一点辣椒粉。其实我并不是我的本意，当时既然说了，只好将错就错。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激起了你好奇地追问，我解释说：“小时候，我特爱读书，晚上在油灯下也会看书到夜深。冬季衣衫单薄，就靠在茶水里加辣椒粉提神。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习惯。现在，很少得闲回家，喝椒茶，也算是念家吧。”你竟被打动了，突然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接着我们的话题多了，气氛渐渐变得融洽起来，你当面夸我有学识、顾家，深夜分手时，你还主动让我送你回家。以后，约会多了起来，再以后我们结成了恩爱夫妻。于是，一个谎言让我喝了半辈子的海椒茶水。有好多次，我都想告诉你，可我不忍说破，我怕你会因为被欺骗，一怒之下从此离开我。现在，我终于不必顾虑了。今生得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有来生，我还希望与你做夫妻，只是，我不想再喝辣椒茶水。你不知道，那味道，在口里有多辣，在心里有多苦！有时我只能用江姐的精神自比自勉……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得到你的宽恕！

来世，如果必要，我仍然情愿为你喝一辈子椒茶水。

……

念着，想着，我一直被感动着，泪水忍不住巴达巴达地掉在地上。“七仙女”更是倦伏在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哽咽着，倾述着：“达人，需要原谅的不是你，是我，我明明知道喝辣椒茶水不好，可为了唤起那个难忘的记忆，我让你喝了一辈子辣茶苦水！我自私到拿你的生命来换取我爱的愉悦。刚读你遗信的时候，我很吃惊，还冒出了一种被欺骗的傻念头来。现在，我有多想告诉你：我是多么高兴，有人为了爱我，能够做出这样的一生一世的欺骗。下辈子我一走不会只要浪漫，让我们换个更真实的方式相识吧，让我们在更真实的体贴中相爱一生吧。我们互相搀扶着，平平淡淡，走过青春，走过暮年，透明地相爱一生，这样不更好吗？达人，你说话，是不是呀？”

这时。墓地树梢上飞来一堆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梦般的逝去，梦幻的开始

我被带去喝酒了，光滑的夜色洒满酒桌，在一起的人都是童年的好友，只是分开得太久了，彼此陌生了许多，我坐在旁边显得格格不入，因为我特别……我是唯一的一个还在上学的人。为此在这一桌上，我似乎没有发言的权利。伟今天显得很落寞，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至少在我的眼里是很多一瓶接瓶，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劝说他少喝一点，我正考虑着是否要劝他少喝一点时，他的手突然拍着我的肩说：“还是你最行，我们这几个好朋友当中，就数你走得最远。”我听后苦笑着说：“也许是……”云接着伟的话说：“不是也许是，而是。”我的心偷偷的叹了一声，看着伟的眼悠悠的回答道：“以前我认定走的最远的一定会是伟，他多才多艺，跳舞又好，学习又是第一，家境也好，老师也最喜欢他……”伟突然大笑了一声抢着说：“可走得最短的，却是我。”云听后板着脸对伟说：“世事难料呀，但也不能全否定你的才华呀。”我听后不自在的低下了头……伟又悲伤的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是上天注定的失败者，跳舞我不是最好的，奇才是最好的，学习我是第一，可那又怎样呢，每一科我都不是第一，家境好可是上面还有一个老大呢，家财也不是独属于我，再说我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整天什么都不做就盯着家里的那份产业吧，这算个屁呀，老师是对我好，可同学们不喜欢我，背地里骂我是老师的‘亲威’，爱情……也是总之，我天生就是失败者因为每一样都有克星……”伟又开始不停的喝酒，我拍着伟的肩膀劝他：“伟少喝一点，酒伤身。”伟晃着头转过脸看着我，而后又笑着对我说：“燕，你也来喝一杯吧？”我看着伟举起的酒杯里冒着泡的黄色液体，我很有想喝的冲动可是还是被自己的理智给制服了，我用手将伟拿过来的酒杯给挡住了，摇了摇头。看到我的动作，伟和云突然都笑了起来说：“我们都忘你是乖乖女。”我红着脸低声说：“是吗？可我不觉得呀，难道你们忘了，以前我还是你们的老大呀，‘混’得最好的可是我哟，被认为最没有出息的人也是我哟。”伟听完我说的话后放肆的大笑出了声，也不管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云也开始吟吟地笑了起来，他们的举止让我像一个小孩子说错了话似的，我紧张的四处的张望着，我突然发现了风，他一直在桌边沉默着，像已经被我们遗忘了般，风在一旁闭着嘴，又像一个旁观者，静观棋局。

“现在你还是我们的老大，因为你的选择是对的，读书是一条好路，有前途。”伟高声的说道，接着又大声的笑了出来，呛出了泪水。

我伸出了手想替他拍拍背，可云的动作更快，她迅速的起身推开了我。她轻轻地为伟拍着背，是那样的小心，伟像是她的一个无价的宝贝。

我的手尴尬的在空中停了数秒，直到风温柔的将我的手拉下，我的脸抽蓄了几下，给了风一个落寞的笑容，然后无奈而有一丝伤感的说：“能考上大学，我的确是幸运的。也许小时候的顽皮，让我只不过比你们更早体会到了什么叫寂寞与空虚，所以才会更加的努力的去生活罢了。”

“可是你赢了，燕。燕你赢了。”伟突然大声的哭着说，我愣住了。云抱住了伟的头，像爱人一般。我的眼光也渐渐的蓄起了泪水，伟猛的推开了云的怀抱，对上了我的眼睛，大声的对我吼道：“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不要认输，我还没输呢，我的选择也是对的，是正确的，只不过是时运不好而己，我以后会胜过你的——燕。”

伟的目光突然温柔了起来，像一泓温泉，清澈而透明，像回到了只属于我和伟的世界里，我和伟就那么的相互的对望着，时空为了我们停下了匆忙的脚步。伟的语调变得郑重而严肃，伟问我：“燕你还记的高一时，我们为了一次服装计设比赛，打过的赌吗，你输了就要做我的女朋友？可是可恶的老师居然让我们并列了。”伟的大胆的表白让全桌的人的震住了，我也有想到伟还会记得，我一直以为伟他忘了，也许他只是为了激励我和他自己能坚持走上设计这一条不平凡的路，一时的兴起，我真的没想到……

世上很多事都是没有想到啊……我苦笑着点了点头，云又再一次的离开了桌边，快步的走到伟的身边来扶住了伟，冷淡的对我说：“对不起他醉了，分不清对象了，我现在要送伟回家了。”我木枘的点了点头，也想走上去扶伟，可是云很坚决的拒绝了。我就站在旁边呆立着，呆呆的看着，伟突然转过身，用力的抱住了我，呼着酒气轻轻的对着我的耳朵问：“燕，你还在坚持服装设计吗？”我惊呆了，我没有想到伟是这样的挚着，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他为什么要这样的对侍我们之间的感情呢？我不知道应怎样回答他。

是对他说，对不起我放弃了，放弃了我们的梦，也放弃了我们相互的最爱，我已经没有碰笔很多年了，我也没看时尚很久了……回答这些吗？

不，我做不到。但轻轻的点了点头。迅速的别过了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我不想让他看见，属于我们唯一的梦也遗失在了无情的现实之中，我们真的走到头了。伟听后像孩子般开心的笑出了声，我也忘我的捧起了他的脸，望着他，我们相视的笑着，忘记了旁边的人，忘记了身份，忘记了一切，我不知道还应说些什么，就像这么的和他待在一起。可我的眼角看着云的眼神，而我像一个小偷般只想逃……

云用力的从我的怀中接过了伟，风帮忙一起把伟扶进了车里。但云，没有立马离去，她关上车门，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淡淡的对我说：“你们已经不是同路人了，以前的事，如发酵的面包一样变了质……”我明白云想表达什么，我立刻打断了她的还想继续说的话轻笑道：“从来都没有过，怎么会变质呢？以前好，只是友情而已，以后也会好的，也只是友情而已。”

云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叹着气难过的对我说：“燕，我只是想告诉你，让你早一点认清事实，时间在走，什么都变了，以前很多人都会认为你和伟会走到一起，但是我就不信，因为相似的人都走不到一起的，你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一样的那么爱设计，脾气一样的冲动，心地一样的心软，一样的不懂拒绝，一样的……”“云，我懂了。”我快速的打断了云的话，因为她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想起了我和伟在一起的一点一滴，如慢慢的揭开了我的伤疤后，还在我的伤口上洒盐。

我拉住云的手说道：“我祝你和伟幸福美满、白头偕老。”云听后小声的哭泣，她也无奈轻轻的说道：“对不起燕，我现在只有伟对我的爱情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上车吧，伟在车里等你。”我和云不自主的同时回头看着正在车里熟睡的伟，云对我点了点头，擦干了泪水，向有伟的车里去……

送走了伟和云，只剩下我和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风了，我们踏着月影，孤独走在路上，我的头低得很低很低，因为我哭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在心底不住的反问自己：“是为了伟的离去吗？是伟的出现勾起了我们曾经的回忆吗？还是他和云最终走在了一起，让我无法接受，自尊伤害了吗？”我作了一个深呼吸，吸了吸鼻子，仰望着黑色的天空，繁星点缀。风安慰的拍着我的肩膀，终于开口说道：“别伤心了，云和伟在一起四年了，但是伟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你。”我不屑的笑道：“可惜你不是伟肚子里的蛔虫。”风严肃的说道：“燕，不要那么的骄傲，在爱情里的骄傲，上帝会惩罚你们相爱却永远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我听后停住了脚步，吃惊的盯着风，风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伟，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云，爱她一辈子的。”我听后更不解的盯着风，继而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风，你爱云，对吗？”风突然像伟喝醉了酒般，放肆的大笑了起来，让我感到紧张，全身上下都不舒服，风又反问我：“燕，你有多爱伟，你对你所爱的人付出过多少或是付出过什么吗？”我被问住了，悠悠的回想起：以前和伟在一起这么久，虽然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对外公布，我们是恋人关系，但我自认为的想在我们心中都早己认定了彼此，伟是我的。所以，我总是关心我自己的得失、自己的心情，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场合，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伟，也没有替伟想过，伟他开心与否，伟他想要什么，现在我甚至连伟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也不知道，当我听闻云在暗恋伟时，我不屑别人的流言，因为我一直相信，我和伟之间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破坏的，因为我们是上天注定的，我也相信伟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与梦想，正如云所说我们太相似了。

可是，所有的我的以为与认定，都已被时间证明，那些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的笑话罢了……哈，真是可笑呀！泪水不争气的又往下淌。风递给了我一张手绢，我生气的用力打掉了，手绢飘落在地上，风的眼睛盯着地上的手绢，我生气的对风吼到：“最终还是云胜了，这个结果，你开心吗？你也失去了你所爱的人，难道不是吗？”风抬起头，慢慢的说道：“燕，你还是那么的爱自以为是。没有人开心，我、你、伟和云都很痛苦，你知道吗？考上大学的人不只你一个，还有云和我。”“云？怎么可能？”“只要有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伟的成绩有多好，你是知道的，云害怕伟离开，就拼了命的学习。云考上了大学，可是伟却落榜了……真的是世事难料呀。云为了伟，以非人的努力去学习，然而伟的落榜，她又为了伟放弃了读大学，陪伟走天涯去了，因为她懂伟的心，伟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成为一个顶尖的服装设计师，因为爱所以才会如此的关注、了解另一个人的一点一滴，倾其所有，为爱的人付出一切，而你是做不到的。

燕，你从来都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你只是整天骄傲的抬着头，为你自己，你从来都不曾低头看看身边为你付出的人，难道你的骄傲胜过你生命中的一切吗？”

我被风的话彻底的惊呆了，“原来我自己是这样的自私，自私到连为所爱的人都不肯付出半分，我拿什么去和云比呢？”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无法呼吸，我蹲在了路旁，没了眼泪，我低头看见了我的双手，这些年来我为了逃避和伟有关一切的回忆，我一直都在忽视我的双手，忽视自己的才华，我以为伟背叛了我，背弃了我们的约定，原来一切都错了，错得那么的离谱，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就冲动的乱下结论。事实让我睁开了双眼认清了自己：伟没有考上大学，他走进了社会，而且奋斗得很辛苦，云为了伟，居然放弃了大学梦，如果是我，我能做到吗？我做不到。我突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风惊慌的看着我，眼里充满着关怀。

我的手搭在了风的肩上，擦干了眼泪对风说：“谢谢你，风，如果不是你，我将永远不知道，云为伟付出的一切，是的，你说的是正确的，如果我是伟，我会选择云，并爱云一辈子。”风怪怪的笑了，我又说到：“风，你一定也非常爱云吧，所以才会对我说这一切。”风苦笑着摇摇头，突然板过我的身子对着他，流着泪慢慢的对我说道：“我爱的人一直在都在我的眼前，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却看不见我，因为她总是把头望着天上，有时候累了，也会住下望，但那个人却不是我……”风深情的望着我并低下头亲吻了我，我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风突然笑了，放开了我的身体，握住我了我的双手，温柔的对我说：“燕，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会让你心中的认为成真。”

我不能呼吸了，周围的空气因为风的告白而停滞了。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不曾有过的熟悉画面，我的身后总是有一个影子跟着我，总是跟我要画，总是央求我给他画一幅肖像，总是阻止我和伟见面，有一天，我很生气的说：“走开，讨厌鬼，你的成绩这么差，你和我不是一个级别的。”那个影子哭了，从此那影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了。原来那影子是风，我猛的一把推开了风，大声说到：“不，不，风，我以前那样的伤害过你。”风却笑了，双手用力的把我抱在了怀里，怕我跑了似的，轻轻的说道：“不，燕，我爱你，我不怕你的伤害，你是一个好女孩，只是不要那么的骄傲，装出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吗？”

我忍不住又哭了，风焦急的替我擦掉眼泪，问道：“怎么了，你现在还是不愿意接受我吗？忘不了伟吗？”我望着风紧闭着嘴不说话，风的眼神一下子落寞了，整个人在那一瞬间显得是那样的颓废，他慢悠悠的开口自我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等的，反正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等你了，我是不会放弃的。”风转身走了，我望着风的背影，一步一步的离我远去，我突然快步的追了上去，从背后抱着风的腰，大声的哭着说：“请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离开。”风听后惊喜的转过身激动的望着我，难以相信的问着：“你能再说一次吗，燕？为什么呢？”我红着脸，哭着对风说：“我看着你转身时，你抽蓄的双肩了，我知道风你在为我哭对吗？”

风也红着脸，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如果错过了你，我还能找到一个为我哭的男人吗？”风再次紧紧的把我抱在了怀里，说道：“燕，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哭，我要让你幸福的笑，天天都笑。”我幸福的让风抱着，心里想着：梦一般的逝去，梦幻的开始，人应该用力的抓住那一瞬间的感动，面对爱你的人，你没有说出爱；面对你爱的人说爱，却可能失去爱。

不过是一场寂寞与寂寞的对望

1

去参加8人聚会，我认识了狱警海健。他是个很沉稳的人，话不多，但很热心，个子高高有些胖，喜欢笑。和他一起吃饭，他总是静默地坐着听身边的喧嚣，和我一样。

周末，他约我去滑雪场滑雪，我想了想，便去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从高高的山头滑下来是那样欢畅的感觉，把自己跌在雪堆里的疼痛也会有别样的快感。最后我气喘吁吁地把手伸给海健让他拉我起来。雪光的映衬下，手腕上的三道疤痕更加醒目，那是我3次割腕的后果。我避开了海健好奇的目光，对他，我还没有打开心扉的心情。

深夜，我去给值夜班的海健送宵夜。他在一边吃着，我在百无聊赖中，翻看罪犯档案。我看见一张年轻的面孔，被剃了头，眉目清晰，眼睛里闪了执拗得光，嘴巴紧紧地抿住。照片下2个正楷小字是他的名字：任远。

我指照片问海健：他犯了什么罪？

入室抢劫并谋杀了3个人。海健吐出一块鸡骨头，轻描淡写的说。

他才22岁，判死刑，缓刑一年。是个可怜的孩子，从来没有人来看望过他。

我递给海健面巾纸：我去看望他行么？

他笑，揉揉我的头发：你真善良。

于他，我是大发善心的纯白姑娘，于己，我想寻找一个真相。

2

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窗，我看清了任远的眉眼。他显然并不知道我是谁，他和照片上一样，眼睛里有执拗的光，嘴巴抿的很紧。

你好。我微笑，看到他嘴角有抽动。

我会再来看你。我说，把一堆吃的和一件羊毛衣递给狱警。

我踏着厚厚的积雪回到住处，暖气很足，房间里很干躁，加湿器一直都在开着。我躺倒，闭上眼睛看见任远的脸，倔强的孤独着。一会儿仿佛又出现李楠的脸，又回到我16岁那年，李楠每天送我回家，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手有些颤抖地抓住他的衣角，一路车铃叮当地回家，像是有歌声陪伴。我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窗帘的一角露出光来，天又要亮了，我又一夜无眠。

我对海健说，我还要去看任远，我会一直去，一直去，直到他死去。

我并不认识他，我迎着海健好奇的目光说。

他揽住我的肩膀，轻声说：景飒，你这样有些让人心疼。

我笑，看镜中的自己，那个眼窝乌青的女人，笑容清冷。

3

再一次见任远，他还是那样的目光，那样的嘴角。他走进会客室，看见我的那一刻，转身回去，押解他的狱警把他又推回到会客的位置上，他说了话：你，再也不要来了。我不想看见你。

我说：我会一直来，一直来，直到你死去。如果比倔强，那么我奉陪到底。

我把吃的递给狱警回家。为什么每次从这里出来，都觉得有些异样的寒意。

海健周末的时候会来看我，并留宿。这个城市的冬天太冷，我需要男人的身体给我温暖和大汗淋漓。海健他每次都很认真地爱我，我会在片刻的欢愉里忘记心里的疼痛。他还会做一些好吃的来抚慰我的肠胃，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我不能正视他心疼的目光，我始终不能放下心来去爱一个人。

我们一起去滑雪。我喜欢那样的感觉，喜欢把自己跌得鼻青脸肿。我一边从山上冲下来，一边尖叫。每次换下滑雪服，海健他总是心疼地抚过我的脸，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吃温暖的菜。

他深深地看着我说：景飒，你就是一块冰，我也会把你暖化。

我的目光穿过他深情地眼，向后延伸，而空洞许多，没有焦点。这是我的杀手锏，面对男人们的深情，我总是让自己空洞，让那些情话也空洞，因为我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4

我又一次面对任远，他低着头坐在我的对面。

我问他：里面冷么？

他抬起头来，摇摇头。这是他第一次回应我。

我说：其实你很帅，你能笑一下么？

他真的就笑了，眼睛眯起来，左侧脸多了一道纹路。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认识你杀害的那三个人么？

他摇头。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他不答，狠狠地盯着我看，我呆坐在那里，忽然间想大笑，我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我们坐在厚防弹窗的两边对望。我说：我们交换秘密怎么样？你也不想带着你的秘密到坟墓吧？

他抬头看我，有些不可思议。

我伸手给他看手上的疤痕：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你去死，你不过是犯了错，而我是真的想死。

我跟他讲述我的16岁，我的初恋，我的李楠。李楠，他那样的好看，笑起来嘴角有梨涡，眼睛大而明亮。班上的女生都喜欢他，他却独喜欢我。他每天骑自行车送我回家，每天我们一起做功课讨论物理题。他是我的初恋，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会报考同一所大学，我们会一起毕业，然后结婚，生子，过完美好的一生。可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那个周末，我和李楠在他家里做功课，做完了就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李楠，我叫他，我想吃西瓜。

李楠他便去帮我买西瓜。我躺在他家的沙发上睡着了，因为那天太阳很暖很暖，让人想睡觉。李楠的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他蹲在我面前，拿下巴噌我的脸，我醒来连忙坐好，我叫他：叔叔，你回来了。

他却抱住我，把我抱到卧室，他的嘴里喷着酒气，我挣扎：叔叔，放我下来，叔叔，我求求你。

他撕扯我的衣服，我拼命的尖叫，被他掌霍的耳边轰鸣。我说：叔叔，求求你，李楠就回来了。他并不停止，把嘴凑上来，我闭上眼睛。

我听见门响，听见李楠回来了。我喊他：李楠，救我。

我看见李楠推开门，呆立在那，不说话，也不动。他的爸爸，正在我身上运动，我喊着李楠，李楠，他就是不动，我的心像被在油锅上炸一样的疼。他的爸爸终于发泄了翻身从我身上下来，我看见自己流了血，那么多血，我一生从没有流过那么多血。

我哭着喊他：李楠，李楠。他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一边流眼泪一边流着血，回到家。我无法对妈妈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是要求转学或休学一年。

我的眼泪霍霍的下来，10年了，我第一次说起这件事情，我第一次敢对别人讲述这件事情。我看见任远他伸出手来，把手放在玻璃窗上，想要抹去我的眼泪。

我起身离开。

那夜，很奇怪，我睡得非常香，第一次睡了那么久，竟然无梦。

5

再次见面，我对任远说：托你的福，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说：轮到我来交换秘密了。

他成长在这个城市，幼时父母离婚，流浪着长大。他与人打架，也做过别的坏事。后来长大了，便靠送快递赚钱。他爱上一个姑娘，她有着樱桃一样的小嘴红唇，乌碳一样的眼睛眉毛，他们相爱，同居。女孩怀孕了，竟然是宫外孕，她疼地靠在墙壁上站不起身来。医生说要做手术，要很多钱。他没有那么多钱。他在银行门口尾随一个老年男人回家，把他和他的老婆都杀了。他拿着钱准备逃跑，老男人的儿子回来，他上去便是一刀，他也死了。

他说完，掉眼泪：我不想杀他们，是那个男的过来夺我的刀，我才捅进他的肚子。

我看了他很久，他流泪了很久。

除夕的时候，我给他送了一碗饺子，我说：是我亲手做的呢。他吃着，眼泪掉进汤里，变成一个晕荡开，被我发现。

我第一次在这个城市到处游荡，拍了很多照片。我找到任远曾经乞讨过的街道，曾经睡过的桥洞。我还找到了他长大后住的地方。一个姑娘从房间里走出来，我问她：你是小林么？

她点点头，我仔细地看她，有樱桃一样的小嘴红唇，乌碳一样的眼睛眉毛。

在会客室，小林坐在任远的对面，他们隔着窗玻璃，手掌相合。我悄悄地离开，不知不觉，竟然是春天了，我的眼泪难道是因此而灼热了么？

忽然间，我不再想要那个真相。

6

我和海键一起喝了很多的酒，喝完了吐，昏昏沉沉地相拥着睡去。

那次之后，小林再也没有去看过任远，我继续去看望他，递给他一沓照片。他看着眼中有欣喜。他说那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夏天的时候，海健告诉我任远没有多久就会被行刑。他说的时候，我正站在窗前看星，我说，他会变成一颗星，挂在我的窗外，我还是可以看见他。

我最后一次看他，他一直在笑，他不停地叫我：姐姐，姐姐。

我把手放在窗玻璃上，他的手盖上来，他的手掌很大，有清晰的纹路。我缩回手，把唇贴上去亲吻。

一个月后，海健送来任远的骨灰盒和一封信。

任远在信里说：姐姐，你是我生命最后，上帝派来给我的天使。我终于知道，原来我们的秘密是相融的秘密。那个被我杀害的三人其实就是李楠的一家。在李楠的房间，我翻找着值钱的东西，看见一箱子的信，信封上面的名字是景飒，桌上有女孩的照片，和你有相同的眉眼。李楠闯进来时，我正捧着你的照片，我慌张着把刀子捅进他肚子，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那张照片，到死。或许你应该去看看那些信。

我跌倒在地上哭，我一直知道任远。李楠一家被杀害的消息，就像凭空霹雳炸在我的头上。我守着电视机，每天买报纸，看相关的报道。终于我看到，被抓获的任远，和抓到他的海健一起走进监狱。隔着屏幕，我抚摸任远的脸，泣不成声。

捧着骨灰盒，打开，看见盒子里面，一张画像，是我，背面：景飒，不哭，疼痛的都过去了。

画像上的女孩，垂着手臂，手臂上戴了很多的漂亮手链，盖住了伤疤，盖住了过去和疼痛。

我终于看到了那些信，李楠，懦弱的爱我，懦弱的爱母亲，懦弱的恨父亲，若，那日他救了我，那个禽兽父亲会把他母亲和他活活整死。他即使心在流血，也不敢上前一步，他怕，所以他姑息，所以毁了我。

而一切，都该过去了。我回头看海健，眼泪砸落：求求你，来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