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阙只说至此,不问关于和尚本身的事。
重新关上门。
躺在床上,脑海里尽管思绪依旧繁杂,但也很快睡着了。
“赵阙,赵阙,赵阙。”
说也神奇,看到赵阙后,老僧的行走,顿时正常。
踱步在惟有落叶沙沙的庭院。
老僧喧了句佛号,呢喃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过了两个拱门,坐在围着一颗百年杨树修的木椅上,仰头望着天上繁星。
有勾陈大星象!
“勾陈入主天阙,了不得啊。”老僧含笑,“不枉无数百姓苦几载了,大乱之后才能大治!!”
话落。
竟是坐化于百年杨树下,双手作捏花状。
杨树的寿命多为二十载到三十载,寺里的长老说,这棵百年杨树,日日年年听晨钟暮鼓、佛经佛号,佛性渐深,已然通了灵。
而在老僧坐化涅槃后,此棵百年杨树,迅速失去了生机,近乎与老僧没了呼吸同时,枯枝腐朽掉落,不砸老僧,围着他成了一圈,如佛陀座下莲台。
无火自焚。
毫无浓烟。
也无枯枝烧灼的劈里啪啦声。
就那么静静的燃烧。
随着天明。
火也消了。
若不是残留着焦黑的树干,谁也不准想到,这里曾有过一场冲天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最先发现的沙弥扯开嗓子喊。
然后,更多的僧人提着水桶匆匆赶来。
照着余下的火星泼去。
水,并未落在余烬,即将泼到的那一刻,瞬间成了蒸气,直冲天际!半空中,竟氤氲成大鹏金翅鸟,鸣声嘹亮,响彻静舍寺。
不戒禅师与一众寺里长老,脚步急促,收回望着大鹏金翅鸟的视线。
围着余烬的年轻僧人,闪开一条道路。
“阿弥陀佛。”
身为静舍寺住持,看到眼前的一幕,缓缓闭上双眼。
随着他而来的长老,双手合十,轻声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僧人们虽说脑子云里雾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也跟着长老们,双手合十,低声念诵。
不戒住持轻提袈裟,拾步走进余烬,扫视观察了下,徐徐蹲下身子,以手挥开余烬,拿出了一颗金色舍利子。
“阿弥陀佛!”
“不愿师兄,成佛荣西去了。”不戒住持呢喃说道。
一早醒来,便听到佛经念诵,赵阙缓步走来。
听到脚步声。
不戒住持转身走出人群。
众目睽睽之下,朝赵阙深深行了一礼。
“住持!不可!”有年轻僧人喊道。
寺院长老们,惊骇的看着这一切,居然忘了,该做出何种动作。
“住持!”
摆了摆手,不戒住持示意身后众僧,不必大惊小怪。
赵阙行了个读书人的揖礼:“您便是静舍寺住持?在下赵阙,深夜投宿,多有打扰。”
不戒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吞下,解释道:“赵施主,其实不是老僧推算出了你的行踪,而是老僧的师兄,不愿大师。”
“哦?!”赵阙稍稍惊讶,问道:“不愿大师,现在何处?在下一定前去道谢一番。”
不戒张开手掌,露出金色舍利子。
“师兄一朝顿悟,已经涅槃西去。”
赵阙刹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向金色舍利子深深一揖,表达谢意。
“赵施主没有别的事的话,请留在本寺内,住上几日吧?!”不戒再三思量,终是开口道。
“多谢住持好意,在下赶路的急,当真没有空闲,若是日后有缘,在下一定到静舍寺讨教佛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赵阙断定。
“徒儿?”
“徒儿在!”
“送赵施主去用早饭。”
“师父?!!”
“还不快去。”
“是!”
“赵施主,请随我来。”
赵阙恍惚明白了些东西,却又捉摸不到,幽幽叹了口气,叫醒钟逾明、李鸢子,跟着年轻僧人去食用早饭。
那棵百年杨树的余烬旁。
一位寺院长老急走到不戒身边,低声问道:“住持师兄,为何对那年轻人,这般礼待?”
不戒住持看着手中的金色舍利子:“不愿师兄推衍出赵阙投宿本寺,而后成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愿师兄,曾发下大宏愿:不见将来,誓不成佛。”
这位长老恍然大悟。
不愿大师,修的是不言禅。
左腿画圆,右腿画方。
天圆地方!
茫茫大道,一切尽在不言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