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家里有没有治疗积伤的药?”
“有倒是有,我不好给赵勾陈送去,大小姐你也不太好亲自去。”
曹经络轻笑:“让小环给他送去,是了,小环你的嘴巴太松了,没个把门的。”
小环紧走几步,到她前面,背着手,装模作样的吟道:“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小姐,这可是你经常吟诵的诗呀。”
被自家丫鬟当面拆穿心思,曹经络脸色醉红,啐了口:“欠管教的丫头。”
她虽家教严格、知书达理,实则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不然,也不会将赵勾陈的画像挂在闺阁里,简直是将男女礼制不放在眼中。
负剑老者从阁楼跃下,跟着曹经络和小环,漫步回兰桂巷。
直到了家门口。
曹经络和负剑老者的脸色齐齐一变。
数人守在门前,其中一人的气息暴戾恣睢,杀气内敛。
此人见到三人,上前抱拳问候道:“西塞柏文烈,拜见曹小姐。”
曹经络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不发一语,带着小环与负剑老者,回至家。
柏文烈回到门前,沉思片刻,吩咐道:“你们去姑母的房外守着,万事小心。”
“遵命。”
作为云雀极少的金羽,一经得知谢葵会路过青石城,且,此地可能会聚集大量高手,旋即千方百计的赶来。
谢葵尽管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孩,她的身份眼下敏感的很,柏文烈所在的西蜀一地,由于谢之维死谏朝堂的影响,已然暗流涌动,近乎土皇帝的西蜀世家们,俱都用“天子失德”做文章,民间舆论沸腾……
隔壁的大门被小环打开,她带着一方食盒小跑到柏文烈前,递过来。
柏文烈不作他想的微笑收下,暂且放至地面,抱拳感谢曹经络。
小环说了几句客气话,扭身小跑回去。
打开食盒。
两道当地特色的凉菜,柏文烈盘腿坐下,丁点不设防,拿起食盒里的筷子,大口吃菜,将酒壶对着嘴咕咚咕咚喝进肚子里,酒不太烈,不太对他的胃口。
盘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还未干。
写道:敬,荒沙鬼骑冲阵校尉柏文烈一壶酒。
冲阵校尉是荒沙鬼骑特设将位,朝廷不承认,但在西塞,荒沙鬼骑的冲阵校尉名气极大,每逢作战,冲阵校尉必定引军率先冲进敌阵,所以,冲阵校尉的人员更换频繁,当中尤以柏文烈最为知名,号称“百战不死、以换山河在”。
他苦笑摇头,自言自语,如若不是赵将组建云雀,缺少人手,让他多当几次冲阵校尉,就算死,亦是死得其所,倒是现在,被人追忆过往功绩,没甚意思,还不如与同袍战死沙场来的酣畅。
而,缝衣巷,李鸢子骤然气机乱窜,压制不住与王世一战里受的伤,连吐数口鲜血。
看着她颤颤巍巍,赵阙想去搀扶,顾虑男女授受不亲的礼制,随让李木槿搀着她,走出缝衣巷,去往兰桂巷。
大音希声刀又不知去哪了。
李鸢子咳嗽数声,困难的说道:“赵将军的藏刀术,出神入化。”
赵阙的真气算起来,得划归到兵家,与儒、释、道三家真气迥乎不同,他要是渡进李鸢子体内真气,帮扶着她疗伤,只怕,转瞬就要重创她的经脉,伤上加伤。
“小术法,练着玩的,比不上道家的炼兵之法、佛家的度兵之术、儒家的藏笔卷纸。”
他说的三样,皆是三教的顶尖术法了,能把携带的兵器,藏于己身,倘若是那神兵利器,甚至可以借真气温养,越加锋锐。
李鸢子的眼光不错,摇摇头:“只怕赵将军藏刀术另有妙处。”
“是当朝虞王传授与我的,起初没往心里去,觉得行事方便就学了。”赵阙笑道,“我和木槿两人的真气,不适合为你疗伤,只得靠你自己,不过有人去为你买药了。”
“是那几个潜伏在暗处的人吧?”她问。
赵阙嗯道:“我的谍子。”
“难怪。我与你们吃云吞面的时候,觉得有几个人在盯着我们。”李鸢子苦笑。
被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实在不太好,但,赵阙救了她的命,为她承担下杀了恨秋山叛徒王世的因果,如此大情分,作为仅存世上的恨秋山唯一传人,得还,绝不能堕了恨秋山的名声。
赵阙抬头望了眼夜幕星辰明月,没了所谓人间半仙的战斗,气象恢复了正常。
“他们原本是等谢葵到青石城的,让我叫了回来。”
“因此,赵将军安稳布局,提前一步将您的姑母转移走了?”
“是。”赵阙大方承认,“为此,我依旧不放心,秘部、绣衣使者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恰好王厚禄接了我一份气运,安全起见,我便在姑姑的身边,同样布了个局。”
李鸢子迷惑不解。
赵阙见此哈哈大笑:“世间哪有平白无故得来的好处啊?王厚禄给我的玉佩,以及精纯真气,确实算的上公平买卖,王厚禄心安理得。只是,我做了次黑心商人。”
继续解释。
“我在送予王厚禄的气运上,做了点手脚,他也是得之心切,完全没有意料到其间有问题,得了我的气运就跑,对上绣衣使者冉三娘,为了防止适才剑法不错的那人,伤害姑姑要挟我,就用送出的气运扯走了王厚禄的一些福缘等物,为我姑姑遮挡住了天机命数,早前,我是想用自身的福缘、气运做这件事的,然而,修玉篆斋的王厚禄,效果更好一些。”
“意思王道长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李鸢子忍不住笑。
赵阙笑着点头,结果来看,的确这样:“王道长亏了些,我也不能亏待道长,事后,多给些补偿吧。”
“百姓说,适逢屋漏偏逢雨,赵将军则适逢屋漏偏有艳阳天。”李鸢子对赵阙心服口服。
躺在床上像重伤的王厚禄,狠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喊来店小二,咬牙切齿的拿出一粒碎银子,要他备上客栈的特色菜,道爷要大吃一顿。
店小二喜笑颜开,麻溜的去喊后厨准备。
“折了,折了!让赵阙把道爷狠狠涮了一顿。”
其实,不单单是福缘气运,另有真气和他苦心积攒的功德,前面的好说,最后的一样,可是不好补回来了。
修玉篆斋的道士,本就看重入世的德行操守,希求有朝一日,功德积攒够了,羽化飞升,这下可好了,收了一份慷慨的气运,王厚禄万万没想到,赵阙还懂得在气运里做手脚的手段,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凭白被赵阙拿去做局。
而赵阙左手两指间缠绕着一根紫色丝线,丝线肉眼难寻,想了片刻,他轻推了下,紫色丝线刹那远去。
身在客栈的王厚禄张手迎回紫色丝线,笑眯了眼,赵阙还是有点良心,把一部分还回来了。
这条紫色丝线就是适才赵阙接住的东西,既有王厚禄的福缘、气运,又有真气、功德,姑姑一个普通人,用不了那么多,余出来的,便送还回去吧。
路过二狗子以大地为床的巷子,呼噜声很大,本是躺着朝外的,他们一出现,瞬间翻转了身体朝里。
赵阙让两人先行一步,蹲在二狗子的身边,观察了少许,轻声道:“装啥呢?”
二狗子似说梦话:“为何会有犬吠?”
“吕先生与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