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南:“我想为你的故事写一些东西,一篇文章或是一本书,我感觉我很受感动,我想写一点。”
海月:“很好的想法的,我也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我写不来,再说可能也没时间了。”
若南:“其实你写来是最好的,你有很深的感触的。至于时间,总是有的吧,只要你想做事情总能找来时间的,要不咱们一起来完成这项伟大的工程?呵呵。”
海月:“还是你来吧,我说给你听就是了,我的故事是不会对你有所保留的,现在呢,告诉你吧,我真的是活不长了,我得了白血病,已经到了晚期。”
若南:“怎么可能?确诊了吗?”
海月:“这能是开玩笑的吗?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的。我是第一个知道我病情的人,我的母亲还以为我不知道,总想瞒着我,我昨天夜里醒来的时候,我听到了我的母亲在哭泣,我就偷偷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母亲的房间门口,我从门缝里看见母亲跪在地上,台上点着香烛,母亲把手指咬破,滴血在一个小碟子里,而后蘸着血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父亲的遗像放在母亲身边,母亲后来把用她的血写了字的那张纸点燃了,然后抱着父亲的遗像哭泣,瘦肖的双肩颤抖着,发出一种被压抑着的奇怪的哭声,我的心都碎了,我没有打扰母亲,又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知道我活不长了,我感觉到了对死的恐怖,前所未有的恐怖,我也对我的母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依恋,生死离别似乎就在眼前,可是我的母亲,她新婚丧夫,而后丧父,接着丧母,现在又要失去我了,她没有兄弟姐妹,她是个哑巴,她,她该如何生活,她怎么能够承受的了。”
若南:“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有一位孤独的老人,终身未婚,无儿无女,当他六十一岁的时候得知自己得了肝癌,他几乎绝望了,可是他还有积蓄无人继承,他就想着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放在医院给自己治病,什么时候钱花完了病还没治好,他就去自杀死掉,后来他住进了医院。同一个病房里还住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天真活泼,十分可爱,可是得的也是肝癌。这位老人渐渐的和这个小孩儿熟识了,做了很好的朋友。小女孩亲切地叫他爷爷,缠着他讲故事给她听,小女孩也总是给老人讲童话,每天醒来小女孩第一件事就是向老人问好,他们还曾相约要都活到一百岁。小女孩的家人每次带来的东西也都要分给老人一份,真的和一家人一样。小女孩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一样的可爱,老人甚至无法将这对双胞胎区分开来。有一天小女孩被推进了急诊室,在生命垂危之际小女孩对她的双胞胎妹妹说,如果她死掉了就让妹妹住进病房,假装着她的样子和老人说话聊天,直到老人去世,她的妹妹就这么做了,若干天后,经检查,老人的癌症奇迹般消失了,成了一个十分健康的人。当这个谜底最后揭穿的时候,老人哭得像个小孩一样,但他的病真的好了。是小孩子的天真活泼激励着老人生的,让老人看到了生的希望,就这样活了下来,九十五岁去世的。我想说的是,你也可以乐观一点,病魔是有可能战胜的。”
海月:“其实,认识了你之后,我感觉自己恶劣的情绪真的有所缓解了,也许是一个人闷的时间长了,想的问题多了,现在好多了。我还记得那天我在病房里听见母亲哇哇地对医生诉说什么,我知道她是何等的焦急和无助,脊髓配型很难找,我也没亲兄弟姐妹什么的人来配型,我的母亲也没什么积蓄,她真的是呼天求地都没办法,可她还是会面带微笑的看着我,写纸条给我说医生告诉她我很会就会好的,可是我什么都知道了,多少个夜晚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母亲的哭泣,可是她却尽量的向我隐瞒,我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的母亲。”
若南:“所以,你生命里的分分秒秒都很重要,不仅对你是重要的,对你的母亲更重要,你要好好地把握,好好地活着,快乐地活着,这就够了。”
六
第五天。
海月:“昨天晚上,我想了一些事情,虽然明天是未知的,虽然生死是我所无从把握的,但我还是应该好好的活着,不为别的,只为母亲,为你的鼓励,然后就顺其自然好了,心态坦然了,就是死也就从容了,挥一挥衣袖,带着英气与洒脱,无怨无悔地活过每一分钟,不亦乐乎?”
若南:“很好的,真的很好的,我也很乐意你能这样活着。”
海月:“太阳的脚步就是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太阳有它自己的足迹,它的足迹就是我们生命的脚印。说不定哪一天我们看过了日出就无法再看见日落,或者看罢了日落就不能看到下一个日出,看见看不见都是不可以强求的,每一种生活都有其自己的滋味,这一点是靠我们自己品味的。”
若南:“是啊,我们的心境能修炼到这个层次就好了,就不回去自寻烦恼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看花开花落,淡泊平静,多好啊”。
海月:“有一次我到郊外,看到草绿花开,燕子斜飞,蝴蝶起舞,听到小鸟啁啾,泉水叮咚,蛙鸣虫唱,真的感觉很激动,我就想枯木逢春会发芽,会发芽的原因是它的根未死,心未死,春风一吹,它就伴着春的脚步活跃了,做人,心是不能死的,然后才有枯木逢春的机会。”
若南:“是啊,说得太好了,只有我们心不死,才有枯木逢春的可能,人生四季,不能季季如春,所以我们更要加被珍惜,青春不能轮回,所以更加珍贵。青春是一种体验,无论体验到了什么,都是绝对的私人财产,这种财产见证着与生命有关的话题。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奇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海月:“是啊,我也在期盼着奇迹啊。”
七
第六天
海月:“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医院的一个医生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急急忙忙的跑到我家,一把把我从床上抓起,几乎是吼叫着对我讲我的生命只有两天了,要我抓紧时间去见一个人,我随便穿了件衣物就跟他出了门,外面大雨如注,呼雷闪电,街上的人出奇地多,我在拥挤的人群中跑呀跑呀,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街道,人很少,我便顺着那条小道继续跑,不料一下子陷进了深渊,我一个劲地往下沉,后来我被一个渔网拖了出来,晒在太阳下,很多人在围观,我一苏醒又开始往前跑,飞一样的跑,终于跑到了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离老远我便看见一个女孩子,我不顾一切的跑过去,可那女孩子却牵着一个帅哥的手上车了,接着,我的妈妈,警察,还有那个医生便赶来我,把我捆了起来,我拼命的挣扎,却还是让那个医生用枪逼着我把我推进了太平间,我看到一个个僵尸都在对我微笑……”
若南:“后来呢?”
海月:“后来我就醒了,我好像感觉已经死过了一次了,我就是奇怪,为什么那个女孩子要又一次的出现了,并且是在梦里出现的,是在我临死前出现的”。
若南:“哦,那个女孩子是谁啊,她对你很重要的吗?”
海月:“是很重要,你说爱情会不会永恒,还有没有生死之恋?”
若南:“爱情是会永恒的,只是你恐怕还没有遇到,就像若干天前你还遇到我一样。也许上天在给我们永恒的爱情之前,总要让我们爱上一些无缘无份的人,然后我们才会理解真正的爱情的可贵,所以我们还应相信有情人是能终成眷属的。有些事情真的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的人肆意玩弄着感情,有的人总是受伤,有的人说我们不可以太认真,可是不认真还能叫感情吗?我不知道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不懂得爱情,当我们懂得了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再年轻,很矛盾的,我也想不明白。”
海月:“是啊,真让人太困惑了。”
若南:“记得大墙艺术家罗钧说过,让过去的一切都这样过去吧,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为什么不充满希望的前进呢?”
海月:“我想我的缺点就在这里,太念旧了,也许这是临死的人的一种心态吧,现实里的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我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中,尽管我的经历也很简单。”
若南:“既然已经是往事,也就不可太过在意。如果你愿意,可以讲来听听,倾诉之后,你也许会感觉好一点。”
海月:“她是我大学时的师姐,是同乡,她真的像大姐姐一样对我,帮我适应陌生的环境,相处时间长了,便有了感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有了感情便会是爱情,我也不明白作为一个男人我为什么要像一个弱者一样去爱一个经常给我帮助的女人,也许是一种恋母情结吧。
在她的生日那天我给她了一份礼物,是我写给她的信,我每天都在写,写了十个月,厚厚的,像两本很厚的书,她感动得含着泪,躺在了我的怀里。我不知道她爱我是不是因为一种感动,我也不知道我爱她是不是因为一种感激,感激她经常的帮助我,和我谈心。但是无论感激还是感动都不是爱情,我清楚这个,不过在她的帮助和鼓励下我在学习各方面都是顶尖的,经常得奖学金,然后请她吃饭喝茶,买礼物送她。就当我们这样爱着的时候,我逐渐感觉到她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在逐渐的疏远我,逐渐变得冷漠,后来我知道她爱着别人。三个人的故事我不愿去演。可是我真的已经无法放弃,有一天,她对我说那是她相恋了三年的男友,在另一个城市读书,一直没告诉我的原因是怕伤害我,这个理由也许说得通,说了之后她哭了,哭得很美丽,“梨花一枝春带雨”,我心软了,我不忍心责备她。我说,我爱她,我会证明给她看,但我不会用爱情的圈套纠缠一个不爱我的女人。我们好长时间没联系,后来她就和那个男生分手了,但那个男生却粗暴的打了我,我受伤了,伤的很重,住进了医院,医院发现了我的这个病,并且是晚期。同时我被校方处分,因为参与打架,并且缺课太多。再后来我就退学了,我背着行囊回家了,那天她没有送我。
回到家我对母亲说学校环境不好,我要在家自学,母亲一下子着急起来,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我情急之下就说我的身体也不适,想在家待一段时间。说实在的,我几乎不相信我会得白血病,第二天我偷偷地去医院检查,我想如果这是真的,我不能让母亲知道。可我的母亲她几乎是跟踪着我到医院的,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她,医生是把这个消息直接告诉她的,他们要瞒着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感觉似乎天都塌了,几乎是世界的末日了。”
若南:“我简直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了,真的无法想象啊”。
海月:“我回到家一段日子后,收到过她的一封信,一个字都没有,是一包纸灰,我知道她把我写给她的那些东西全烧掉了把纸灰寄给我的,我绝望了,绝望这种情绪是要命的。可是我的母亲,她又太让我感动了,我听到过她半夜的哭泣,我多次看到过她半夜为我烧香火祈祷。
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真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我的母亲,我失去了爱情算得了什么。可是毕竟生活里突如其来的灾难太多了,我还是无法平衡心态,爱情的伤害,死亡的恐怖,母爱的伟大,灵魂的孤独,倾诉的,我还是承受不了,我几乎要崩溃。这已经是那段日子的事情了,现在我好多了,咱们的谈话让我心里舒畅多了,反复的咀嚼过死亡,似乎死亡已经不太可怕了。”
若南:沉默。
若南:“我想,我只想沉默,你的故事……”
八
第七天。
海月:“早晨起来,我看到下雨了,烟雨纷纷。”
若南:“是啊,心情可好?”
海月:“无边丝雨细如愁啊。”
若南:“呵呵,好多天来,我都在搜索一种感觉,我觉着你说话的语气特像我高中时代的一个同学,他也是个男生。”
海月:“哦?那你就说来听听。”
若南:“我的思绪很乱,现在我只想听你说话,我要做最好的倾听者。我想知道,难道你时刻还惦记着那段伤痛的感情,这份爱情是唯一的吗?”
海月:“呵呵,你一说你高中时代的同学,我倒想起了另一段往事,不过总是我说你听,也不好的啊,还是你说说吧,我们共同回忆一下各自的高中岁月。”
若南:“还是你先说吧,你说完了,就开始我说你听,我还在沉浸在你的故事里呢。”
海月:“呵呵,莫笑我多情,我的真正初恋是在我的高中时代,也是刻骨铭心的,太单纯了,只是因为单纯,只是因为充满了幻想,所以还是在复杂的生活面前低头了,爱情夭折了。说起那个女孩子我就想起早晨池塘中一朵含羞的荷花。那个女孩子最后是在家庭压力下被迫辍学,后来就嫁人了,生活真是太不随人愿了。”
若南:“又是一段悲剧色彩的恋情吗?我终于被激发出写作的灵感了,你的故事感动着我,这种感动迫使我一定要把它形诸文字。你还是说吧,我的朋友。”
海月:“我读高一的时间,学校筹备了一场大型文艺演出,我撰写的一个剧本被选用了,每次的排练我都被要求参加,剧中的女主角是我同班的一个女生演的,就是我给说的像荷花一样的那个女生,从那次演出开始我对她的爱慕就已经不可遏制。她演得真好,后来这个剧还拿到县文化馆参演。通过和她的接触,我知道她家在农村,还有弟妹三个,她是老大,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境并不好,她在生活上也十分节俭,并不刻意打扮,说不上特别的漂亮,但是淳朴自然又不失典雅大方。一开始和她接触,我就预感要有爱情的苗头不可遏止,真的是这样,高二我们继续在一班,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与日俱增,感情这东西真是心不由己啊,可是谁又能承担得起呢。作为一个高中生,我们爱着同时又矛盾着,我想对我们的爱情负责,负一辈子的责,可是我负不起啊;她想忠贞于我们的爱情,可是她决定不了一切啊。我们刻苦地学习着,刻苦地爱着,现在想来多沉重的岁月啊。”
若南:“那个女孩子一定也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字,是吧?”
海月:“是的,她叫若南,南方的南,天涯若比邻的若。”
若南:“哦,哦,是啊,我好激动啊。”
海月:“激动什么啊?”
若南:“哦,没什么,激动的是她的名字真好听,真是名如其人啊,是啊,那时的感情真让人回味,可是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海月:“哦,她在临别时给我的信上就写了这句诗。她失学就是在高二那年,她的母亲得了心肌梗死病逝了,后来她就退学了,她说她的家庭太需要她了,几个弟妹还在读书。对她的家庭,对她,我也无能为力。没有了她的日子好像时间的流逝已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常思考我们的问题,很多想法真的是很简单很幼稚的,这个社会真的很复杂的,作为一个不经世的高中生真的太理想化了。她给我了很多我从没体验过的情感,可是我们真的无法在一起了,这是事实。后来我就发狠地学习,为了当时一个很天真的梦想,当然是与她与我都有关的梦想。”
若南:“后来呢,作为一个女孩子,农村的女孩子,下学又早,家境也不好,要结婚生子,照顾家庭孩子,磨掉意志,变得世俗刻薄,似乎是无可避免的,生活道路不同了,也就不可能在一起了,这也是事实吧?现在呢,你还有她的消息吗?”
海月:“是的,但是我不愿意相信这些,不相信终归是不相信。后来我通过别人打听到她,她真的已经结婚了,为了她的家庭孩子,为了她的弟妹们的学业,她农忙时回家干活,农闲时就四处打工。后来好像跟着她妹妹学了一点电脑知识,和她的妹妹一起做什么电脑设计的。”
若南:“哦,这样啊,现在我想个假设给你,假设她又离婚了,和当初一样爱你,你会接受吗?”
海月:“开什么玩笑,物是人非事事休啊,没有这种可能性了,没有这样的假设了,况且我现在生命危在旦夕,更不会对她对当初的爱负什么责了,不过我真的还在祝福她。”
若南:“哦,我代她谢谢你。”
海月:“不要这么客气了,你又不认识她,不过我宁愿也做一个假设,假设你认识她,或者将来认识了她,一定替我问候她,我在天堂里会为你为她祝福祈祷。”
若南:“这已经足够了啊,我代她谢谢你了”。
海月:“你看你,怎么又这样说了,好像你们真的认识一样。”
若南:“如果有缘分,我会认识她的,如果你愿意,如果你依旧是爱她的,我替她她和你演绎你生命中最后最真的爱好吗?”
海月:“你不要这样说,我们的友谊是我们的,这不能等同于我和她的爱情,若说让你代替她,我会很伤心的,爱情又不是演戏,我不要这样。”
若南:“如果我就是她,你还要这样说吗,你还要这样对待你的爱吗?”
海月:“天啊,你想想这可能吗?你想我会相信吗?世界只有一个她啊。不过我宁愿相信,如果我的生命能再延长二十年,我会像当初爱她一样爱一个人,一个可以理解我的人。”
若南:“谁啊?我的朋友,听你说话就像看悬念一样啊。”
海月:“还会有谁,就是你。”
若南:“你也开始假设了?不过,是啊,如果是这样,我也会像当初她爱你一样来爱你。那我不就成了她了,或者说,我不就代替她了?你自己也开始这样假设了”。
海月:“是啊,爱她就像爱生命。”
若南:“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我也用这句话来送你”。
海月:“有情人终成眷属。”
九
第十一天。
若南:“等你等了三天。”
海月:“想你想了三天。”
若南:“忙什么了?”
海月:“没什么,没忙什么。”
若南:“怎么回事?”
海月:“和你告别的,体力不支了,恐怕我就不行了,说不定这天就是永别。”
若南:“胡说什么,不会的,怎么会呢?”
海月:“记得一位哲人说过,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而在于质量……”
若南:“所以,我要你活着,活下去。”
海月:“我的生命既谈不上长,更谈不上质量,所以是无什么价值的,既然这样要死就可坦然地死了,不过,在最后能认识你真的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尽管我们没见过面,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要你活得精彩,活的辉煌,我就更满足了。
记得有一位老者在自己的遗嘱中说自己死了之后,只希望三位牌友聚集在厕所里,把他的骨灰向抽水马桶里一倒,按下水阀,然后三声大笑。这是何等的境界啊,可我是世俗中人,我希望我的母亲能很好地活着,你也能很好的活着,还有那个叫若南的女孩子,不现在她是少妇,她也能很好地活着,然后我就可以在天堂里笑了。真的很感谢你陪我到生命的最后,不过我仍然是有感到遗憾的事情。”
若南:“什么遗憾的,你要说什么就随便说吧。”
海月:“遗憾的是你在我生命里出现得太晚了,你太像那个若南了。”
若南:“如果我说不晚呢,或者说我就出现在你的高中时代呢?”
海月:“无法想象啊,也无力想象了。不过或早或晚我们肯定会相见的,不是在人间还会在天堂呢,天堂是什么样子啊,一定很好的,阳光灿烂,百花争艳,鸟语花香,世外桃源,真正的鬼与鬼的和谐社会,人间仙境,无法想象的繁华和友好,那里还有我未曾在人间谋面的爸爸,我甚至有点向往了。我在来世的阳光下为你守候,不过现在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一件事情。”
若南:“客气什么,随便说就是了。”
海月:“我不放心我的母亲,如果我就这么死去了,你有可能的话去看看她,南山路北段花园街胡同九号。我真的不忍心让你做这件事情,可是我没有其他的朋友和亲人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若南:“我不介意,能够帮你些什么是我很乐意的,我们似乎本来就是朋友,不一般的朋友。我不认为你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海月:“可是,我的病情我是知道的,体力真的不支了,我需要再陪陪我的妈妈,估计一周后我就到达咱们约定的美丽的天堂了。”
若南:“我不想和你说再见。”
海月:“可是,我们的心是永恒的,朋友的感情要永恒的。我多想回到古代去,天堂里也有古代的吧,然后我可以对你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若南:“念去去千里烟波。”
海月:“西出阳关无故人。”
海月:“今宵酒醒何处?”
若南:“除却天边月,无人知。”
海月:“正当今夕断肠处。”
若南:“骊歌愁绝不忍听。”
海月:“相送情无限。”
若南:“沾襟比散丝。”
海月:“若见天涯思故人。”
若南:“浣溪石上窥明月。”
海月:“日暮酒醒人已远。”
若南:“满天风雨下西楼。”
海月:“洛阳亲友如相问。”
若南:“一片冰心在玉壶。”
海月:“人生一世如常客。”
若南:“今来古往谁不死。”
海月:“执手相看泪眼。”
若南:“竟无语凝噎。”
海月:“醉不成欢惨将别。”
若南:“别时茫茫江浸月。”
海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若南:“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海月:“渡头杨柳青青。”
若南:“枝枝叶叶离情。”
海月:“桃花潭水深千尺。”
若南:“忽闻岸上踏歌声。”
若南:“离人心上秋。”
若南:“劝君更尽一杯酒。”
海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缘绵绵无绝期。”
若南:“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若南:“山关路远何时尽。”
海月:“我会大胆地往前走,不回头。”
若南:“何处是归程?”
海月:“天堂里守候,来世再重逢。”
若南:“送你的时候
天是深秋
我的心像那可秋树
无奈飘洒一地
只把寂寞挂在枝头
你的身影是帆
我的目光是河流
多少次
想挽留你
终不能够……”
海月:“我走了,也不会带走一片云彩。”
海月:“我们应说‘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
十
这是一个多雨的秋季。连绵不断的秋雨刷刷地下着,整个城市笼罩在了阴冷的水中、雾中。点点滴滴,无限凄凉。
若南做梦也不会梦到的事情就这样巧合地发生了。多年之前的恋人通过这种奇怪的人间因缘进行着最后的对话。若南反复的暗示终于没被海月觉察到,或许是觉察到了却无法相信。或许若南真的还不想把真相告诉他,不告诉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若南静静地听完了海月的诉说,她的情绪波澜起伏。
若干天后,她整理了他的故事。
又若干天后,《生命十一天》终于如她所愿出版了。
她敲开了他家的门,他的母亲笑了……
在一个傍晚,在他的墓前,她捧着这本书,哭了,世界静悄悄,他没有回音。
月亮升起来了,是一轮圆月,月光如水,却不是忘情水,露珠闪闪,莫非是他在天堂里洒下的相思泪?
天堂里,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