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南的父母之前一直想见江淮宁一面,跟他聊聊关于叶姝南的事,现下见到他本人,他们反倒沉默了,思绪还停留在陆竽说的那番话里。
江淮宁一手拉开椅子,在陆竽边上坐下,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指,藏在桌底下,谁也没有发现。
他情绪不佳,显得眉目清冷。
江淮宁在等对面先开口。
等了片刻,江淮宁见他们没有话要说,这才公事公办地开口:「我听工作室的同事说,伯母前段时间来找过我,还大闹了一场。我那时在老家,没能及时出现很抱歉。据说您是想让我负责,我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明白,我需要负什么责。」
说完,江淮宁察觉话里有漏洞,点了点头,打了个补丁:「我确实该对她负责。如果您是指我作为老板,需要对员工遭遇的意外情况负责,您放心,我会给她一笔丰厚的抚慰金,不会赖掉这笔账。」
叶妈妈脸色一瞬变得铁青:「你怎么说话的?」
江淮宁不卑不亢地应对:「我说的话哪里有问题,还请您指出。」
叶妈妈嘴唇抖了抖,憋了半晌,无法反驳。
「何必闹成这样。」叶爸爸皱眉,「我女儿说到底是因为喜欢你,再加上发生那样的事才变得敏感脆弱。你难道忍心看着相处多年的同学就此颓废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别的,只希望你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多给她一些关怀和安慰,劝她重新振作,好好生活。」
江淮宁第一次听这样的强盗逻辑,当真是气笑了。
「让我多给她一些关怀和安慰,然后呢?在她深陷其中的时候再一脚踹开。您确定她能承受这样的后果?」江淮宁攥着陆竽的手指在用力,手背暴起几条青筋,怒气压不住。
陆竽手指动了下,他才放松力道。
江淮宁看着对面的两人,不留任何余地:「她能不能承受其实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该顾虑的人是我太太。人都是自私的,您只在乎您女儿,没有想过这么做会带给别人伤害。我也有在乎的人,我不会让我在乎的人受到伤害。请恕我不能答应。」
叶妈妈垂下头,眼泪滴在褐色的阔腿裤上,湿了一小团。她哽咽着说:「我们也不想强人所难。她每晚睡不着觉,缩在床上崩溃大哭,你没见过她那样……」
「我的建议是换一个更好的心理医生给她治疗。」江淮宁说,「我不是心理医生,不会开导人。」
陆竽抽了张纸巾递给对面抽泣的女人,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宽慰她,最后却没能说出口。
叶爸爸来之前就做好了把一张老脸豁出去的打算,结果会是这样,他不是特别意外,说到底是他们道德绑架。
他拍了拍妻子瘦弱的肩膀,低声开解她:「南南变成这样怨不得旁人,是我们太想当然了。回去吧,天快黑了,要给南南做饭,她中午就没吃。」
陆竽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无能为力。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撑着桌沿站起来,叶爸爸看着他们两个,出乎他们意外地道了个歉。他的声音透着疲惫:「是我们两个老糊涂了,考虑不周,今天打扰你们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来,南南那边我会再想办法疏导。」
江淮宁不是不讲礼的人,相反的,他从来尊重长辈、以礼相待,刚刚是被他们的话逼急了。
眼见他们不再纠缠,他也没什么好咄咄逼人的,起身送两位到咖啡厅门口,想帮他们拦车时,叶爸爸摆了摆手。
「我开车来的。」
江淮宁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语气寻常,既没有方才压着怒火的低沉,也不算多么亲切:「给你们叫个代驾吧,情绪不稳不建议开车。」
叶爸爸没有拒绝,「哎」了
声,一时间感慨万千。
回想他们在咖啡厅的谈话,他实则有些后悔,不该来的。
对比江淮宁和他太太的态度,他们对人家连长辈对晚辈最基本的和善包容都没有,只会一味地强迫、诉苦、倚老卖老。即便如此,这个年轻人依然追了出来,考虑到他们的情绪不好,不宜开车。
高下立见。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愧。
——
晚霞散尽了,江淮宁回身,见到陆竽从咖啡厅出来,晚风吹着她低低挽起的发丝,更多的碎发从发圈里钻出来,随着风乱飞。
「我赶来之前,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江淮宁握住她两只手,在人潮不算稀少的路边,低下头,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