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总共三节课,一节语文,一节物理,剩下一节是自习。放学后,便是住校生期待已久的出校门放风的时刻。
得知江淮宁要独自一人去医院拆石膏,陆竽想了想,提出陪他一起去。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请他吃顿饭。学校的食堂米饭套餐居多,服务中心倒是有小炒,菜色相对简单,实在不够格请客。
“你真要陪我去?”
江淮宁站在公交站台上,长腿踢飞脚下一颗石子,侧目看向身边的女孩。个头只到他肩膀,脖子缩在衣领里,像一只探头探脑的小鸟。
陆竽怕冷,难得没穿校服,针织毛衣外套了件米黄色的羊角扣大衣,两只手塞进口袋里,被风吹得眯了眯眼:“骗你干什么?”
公交车来了,陆竽先上去,投了提前准备好的两个硬币。
江淮宁紧随其后,穿过大半个车厢,两人坐到后面联排的两个座位上。
陆竽坐了靠里的位子,即便大冷天,也要将车窗拉开一条缝,脸蛋凑到窗缝处,贪婪地汲取外面的新鲜空气。
侧头看她入定的模样,江淮宁弯起唇角轻轻一笑。
一点细微的笑声拂过耳畔,陆竽好似被惊醒了一般,扭过头来,手指勾起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你冷吗?”
“没事,你吹吧。”江淮宁微抬下巴。
陆竽有点不好意思了,抬手关上了窗缝。
江淮宁笑说:“真没事,我不冷。”
“不是。”陆竽脸热热的,用眼神示意隔着过道的几位乘客,压低声音说,“别人会觉得冷。”
“晕车不难受?”
“还好,短程没问题。”
人民医院距离学校不算太远,现在也没到晚高峰,公交车上乘客流量不大,忍忍就过去了。
江淮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跟上次一样,找几首舒缓的歌听听,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曾想,在屏幕上看到几分钟前,孙婧芳打来的两通电话。
昽山高中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基本上没人听从,人手一部手机绝不夸张。老师们心里也清楚,制止不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在课堂上闹出动静,或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玩手机,不会特意为难。
所以,江淮宁带了手机到学校,一直设置的是静音状态,除非必要,不会拿出来玩。
他给孙婧芳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没几声,被接通了。
“喂,淮宁,我忘了今天周五,放学时间比平时早,正准备出门接你去医院。”孙婧芳的声音急匆匆的,从电话那边传来。
一同传来的,还有电梯到达后“叮”的一声响。
陆竽也听见了,目光落在江淮宁清隽帅气的侧脸上。
“你不用过来接我,我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今天出门前带了病历单。”江淮宁微垂着脑袋,后颈一小块凸起的骨头很明显,皮肤底下像藏了块尖锐的石头。
他说话声音刻意压得低,考虑到身在公共场所,大声说话不太礼貌。
“你一个人怎么行?这样吧,你到了医院先等等,我直接去医院找你,你就……”
“妈。”江淮宁打断她,歪着头露出一个些许无奈的笑,看了陆竽一眼,“我不是一个人,有同学陪我。”
孙婧芳话音明显顿了一下,问:“是沈欢吗?”
两个孩子在一个班,这是她当初托人安排的。转学时,江淮宁没成绩,昽山高中这方面要求比较严,没办法进小班,普通班倒可以随便进,她便想着把人放在沈欢所在的班级,能帮着照应一二。
江淮宁不想撒谎,却也没明说:“不是他。”他看了眼窗外的景物,“不说了,我马上要到了。”
孙婧芳只好听他的:“那你拆完石膏再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行。”
江淮宁一口应下,静静等那边挂了电话,他才长舒口气,抬眸对上陆竽有些戏谑的目光,他摸了下脖子:“我妈就是这样,还拿我当小孩子,这不放心那不放心。”
陆竽对此深有同感:“父母都是这样的。”
相比起来,夏竹对她的呵护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女孩,应该的,我一个男子汉就……”
话没说完,公交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江淮宁左手握着手机,没来得及撑住座椅扶手,重心不稳扑到陆竽怀里。
重量砸在肩膀上,陆竽一下子僵住了,鼻尖窜入的那股清冽味道前所未有的浓郁。
一时间,车厢里没防备的乘客怨声载道。
“抱歉。”
江淮宁放下手机,扶着她的椅背坐稳了,一道略显喑哑的嗓音掺杂在一片抱怨声中,敲击在陆竽的鼓膜之上。
她定在那儿,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