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看上去丝毫无损,但却触碰不得,领尸的家属刚刚走到近前,船和尸体便化为飞灰,扬得漫天遍野,不小心吸入了飞灰的人,回到家后不久也会死于非命,最有经验的老郎中也看不出原因。
医生不管用的时候,神婆便会上位。神婆宣称这些人受了死神的诅咒,若是不能抢回尸身,便会被拉去当奴隶,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做苦工,给十殿阎罗修宫殿。
端国虽不讲究入土为安,但也要死得其所。炎上族入火飞升,润下族沉海为宁,从革族会挑选一处坚硬的崖壁凿出洞穴,将尸体盛放其中,而曲直族则将尸身挂在树上,任由毒蛇飞鹰啃食。人生于自然,死后依旧回归自然,但如果没有按照正常的方法安息,那么就不会有来生,甚至会成为永世的奴隶,这才是人们最怕的。
没人再敢收尸,偌大的海岸成了一片天然墓场,各色船舶横七竖八的漂浮在水面上,岸上是祭拜的百姓,香火缭绕,远远看去,别有一番景致。这里无比公平,不论生前的身份地位,富有贫穷,都只能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直到一个叫纪尚洁的女人,从死神的手里抢回了尸体。年初的时候,她的丈夫为了捞到她喜欢的珍珠冒险出海,结果成了一具被船载回来的尸体,脸色在珍珠映衬下显得更加惨白。她不顾众人的阻拦冲向海中,扑到丈夫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岸上的人担心不已,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碰到自己亲人的船,但很快担心就变成诧异,因为她抱着丈夫的尸体回来了。
纪尚洁成了这条街上最红的人,残破的茅屋每天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起初是人情,街坊邻里三亲六故哭哭啼啼的恳求;后来是生意,明码标价,先来后到,童叟无欺;再后来生意做大了,竞价排名,谁出的钱多先捞谁,谁做的官大先捞谁。
杀王嵬名理奴手下的军师宋鹏看着眼馋,一方面派手下和符兵化妆成普通百姓前去侦听打探,另一方面得用职务之便将纪尚洁的档案调出来详加研究,终于找到了其中的原因——纪尚洁身俱水性与木性血统,其母、祖母、太祖母皆为润下族,属于三阴之体。宋鹏找来几个同样属性的女人,趁着夜半潜入海中,果然同样得回了完整尸体。于是各种捞尸的铺面相继开了张,竟然成了前州最红火的生意。
巫马心抓住缰绳,慢慢的穿过繁华的街道,捞尸广告充斥眼球,即付即捞,捞三送一,限时优惠……总感觉那么别扭。这里越繁荣,端国越可悲。
繁华与萧条一线之隔,靠南的束河镇则完全如同是另一个世界,村庄没落,民生凋敝,年轻人全都去到大研镇讨生活,只剩下风烛残年的老人倚坐在门口,陪伴他的狗也怠惰的趴在地上,即使来了生人也懒得叫唤。
巫马心下了马,恭敬的问道:“老人家,请问八月寒潭怎么走?”
“你要去那里?”老人有些吃惊,随后摇摇头,“你去不了。”
“啊,为什么?”
“你过不了八家村那一关。”
“八家村?”
“不错,八家村程家历代看守寒潭,只有他们肯让路你才能过去。”老人努力撑开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巫马心,“你这副模样,他们不会放你过去的。”
“我必须得去,如果有人阻拦,那么我就只能杀过去了。”
“杀过去?哈哈。”老人咧开不剩几颗牙的嘴,笑得很难看,“大言不惭。”
“他们有多少人?”
“两个人。”老人想必是很久没有聊天了,倒是很有兴致,“男的叫程光莹,女的叫程玲玲,两个人既像兄妹又像夫妻,没有知道他们的关系。”
“两个人,为何我就过不去?”巫马心说着,手掌翻动,四周的枯枝飞入掌心,生出一个火球,发出“噼啪”的声响。
老人依然不屑一顾,说道:“你有手段也没用,程家的人是杀不死的。”
“杀不死?”
“杀不死,死一次,功力高一倍!”
“那好,我就让他们功力再高上几十倍。”巫马心感觉大脑快速收缩了一下,一股戾气沿着大脑皮层的沟回向头顶攀升,化为脸上恶狠狠的表情,“还望老人家指点方向。”
“唉,好心人拦不住着急投胎的鬼,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遇到一棵歪脖子枯树向右转,再遇到一个断了的饕餮石像向左转,再跑个几百牛吼就到了。”老人说完,伸出手来摸摸了脚下的长毛猎狗,似乎是对它说话,“这么年轻,可惜了,看来寒潭里又要多几个冤魂。”
几个?明明只有我自己。巫马心倒也没在意,这里的人都有些古怪,说的话也都莫名其妙的。
……
八家村并不大,刚一进入就感觉到遍体生寒,仿佛一条冷龙扑面而来,缠绕住你的身体,进而化为无数小龙钻进身体中,五脏六腑都仿佛结成冰晶。
巫马心打了一个冷战,操纵魄力,空气中的火元素汇聚而来,虽然无法温暖,但总不至于冻僵。身体暖了之后,感觉大脑中的戾气都弱了许多,巫马心不由得皱了下眉,不知道这股戾气到底从何而来。
“出去!”背后的娇喝让巫马心又打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