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向海边飞奔,速度丝毫不减,径直冲进海中。俞几乌抱着女人的尸体钻出车外,用脚蹬向马车,借力附身向下游去,马车则飞向另外一侧,坠入海底。
一直呼吸着岸上污浊的空气,重回海底让他每个细胞都格外舒畅,珊瑚丛中隐藏着龟虾贝蟹等一众好久不见的老友,越游海水的颜色越深,直至一片漆黑的幽蓝,再向下很深才逐渐有了些许光亮,飘荡着各种各样的荧光水母,奇形怪状的妖鱼挑灯游曳,一派祥和。
游了许久,俞几乌放缓速度,眼中出现了一座雄伟壮丽的水下城邦。
整个城市的建筑以同心圆的方式摆放,共有五层,由低到高向中心排列,每一层皆由圆形排列的建筑组成,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却毫不散乱。中心是一座顶部和外墙皆由巨石砌成的宫殿,接缝处发出淡淡的荧光,外墙竖向刻着两列硕大的字:趋千处且无形,善万物而不争。宫殿顶端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石像人首鱼身,面目狰狞,背鳍高耸,鳞片尖利,颈部伸出无数长短触手垂向地面。宫殿大门是一层透明的薄膜,映射出大殿水晶灯的光,远远望去,透着诡异的红。
城市四个方向均有通向中心宫殿的巨石台阶,每一步台阶均配有一根高大的方形石柱,上面雕刻古怪咒语文字,内嵌夜明珠,将台阶照得亮如白昼,石柱下士兵执戟守卫。
俞几乌先来到城市远处的一片珊瑚礁,将女人的尸体轻轻的放入其中,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快步朝台阶奔去。几十年前,这种牺牲已经让他们对死亡麻木,只是义务性的把尸体带回这片墓地,魂归故土。
海底遍布这样的城市,称之为域,这里便是趋善域。自从各族大战伤了元气,有势力的域已所剩无几,能有一战之力的,只有趋善、灭恶以及幽荧三个,其他两个均在行州海域。
趋善域域主鱼龙坐在大殿正中的石头座位上,轻捋银髯,冷冷看着下面两个护法不休的争吵。
两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穿深蓝色衣服的叫鱼鹰,面净无须,目光阴冷,鼻尖向下勾着,流露出凶狠霸气。穿浅蓝色衣服的叫鱼鸽,髯长过尺,两只小眼睛眯缝着,貌似安详平和。
“域主,土狗截河围捕,填海圈地,贪得无厌,杀伐不止,长此下去安有我族容身之地,只有启动洪水,才能清洗他们肮脏的灵魂和龌龊的罪恶。”鱼鹰一脸愤怒的说道,“千年之前,若不是那个叫禹的人坏了我们的好事,我族怎么可能沦落到这般田地。”
“土狗固然不仁,但我们不应不义,毕竟洪水一出,生灵涂炭,伤敌也自伤,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洪水之败,非禹之功,是逆天之过,神灵震怒。依我之见,还是应该力图合作,和则两利,斗则俱伤。”鱼鸽捋了捋长髯,语气不温不火。
“难道你还想感化这群土狗,难道当年巫马平川的事你忘了么?”
“我没有忘记。”鱼鸽流露出一丝苦涩,“这笔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该杀的是那些当权者,无辜的百姓并不该陪葬。”
“哼,有愚昧的百姓才会有虚伪的帝王,我看都是一丘之貉,没必要姑息。血王不是去过斗兽山了么?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此言差矣,既然血王知道了之后不惜性命来改变,那么就说明土狗并不都是恶人,只是他们被蒙蔽了而已。之前我们已经尝试过一次,为何不能再尝试一次?”
“鸽护法,你为何一再护着那些土狗,莫不是你得了他们什么好处?”
“你!”鱼鸽脸涨得通红,正要反驳,却见门上薄膜晃动,守卫带着俞几乌进入大殿。
城市中每一个建筑的薄膜状门窗均采用巨型冉遗鱼的鱼漂通过特殊方法制成,润下族的人都可以自由穿行,既可以隔绝寒冷又能渗透进空气,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冉遗鱼是上古异兽,体型巨大的尤其罕见,因此价格昂贵。
“参见域主,二位护法,几乌回域复命。”俞几乌跪倒行礼。
“起来吧,你辛苦了。”域主威严的声音响起,“此去可还顺利?”
俞几乌却并未起身,拱手说道:“属下无能,将巫马平川的后人的后人弄丢了,请域主责罚。”
“此事怪不得你。”域主长袖一挥,暗流涌动,一股温柔的力量将俞几乌从地上扶起,“此去可还有其他发现?”
“有。”俞几乌说道:“属下找到了噬魄鼎。”
域主大吃一惊:“困住血王魂魄的那个上古神器?”
“正是。”
“哈哈,”域主抚掌大笑,“角力必败沙须鲛,智谋定输俞几乌,此言果然不虚。接下来打算如何?”
“土狗一直讲究奇货可居,既然有了噬魄鼎,当然要和他们好好做做生意。”
“他们?”
“没错,血王和马伟良。”
域主深吸一口气,露出赞许的目光。
出了大殿,鱼鹰看着鱼鸽,冷冷的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重启洪水,无非是惦记那个女人。”
“彼此彼此,这恐怕也是你一心要重启洪水的原因吧。”鱼鸽淡淡的说着,不再理会,快步下了台阶。
鱼鹰手掌翻动,几欲灭掉眼前这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家伙,但又硬生生的压制回去,转身拂袖而去。
鱼鸽回到府邸便快步奔向女儿的卧房,一个绝色美女正盘膝而坐,目光有些怅然若失。鱼鸽焦急的问道:“淼儿,情况如何?感应到巫马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