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余帆死在府衙大牢里的消息在这个晚上传得到处都是。原本对于杭州刘家内部的一些斗争,很多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毕竟是名门望族,出了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外人都是当做故事来看。但是原本的故事,到得这个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还是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人们沉浸在消息带来的震惊之中时,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快得有些诡异了。不过,即便真的发现了问题的人,恐怕也不会多想。刘家出了这样打的丑闻,推波助澜地自然不会少。
……
这一晚的刘家有些混乱,原本到得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已经睡下了。但是此时却依旧是通明的灯火。其间隐隐有些哭声想起来,更多的是沉默了气氛里的几声悲愤知音。
“我就说了,那几个混账是在乱搞。你们不信,看吧,你们不信,我早说过的……现在死人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三弟?”有些高声喊着,随后似乎是彻底发怒了,一些杯盏被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帆儿那孩子,这些年也没有犯什么错。功名也考了,不就是去做了些生意么?现在你们知道的,他做生意也没有给我刘家丢脸。你们到底是什么居心……被关在牢里了,也不闻不问,现在人死了,你们还能坐得住?我堂堂刘家这一次脸算是丢在地上砸碎了,你们这群人……”
声音落下之后,又沉默了很久,才有人干干地咳嗽了一声。
“好了,老二,你少说两句……先前你的那些气话,就不要再提了……眼下事已至此,想想怎么收拾局面吧。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几个混账,这一次是不可能再轻饶了。也是我先前眼拙,倒是不知道居然丧心病狂到这般境地。”
“哼,你现在知道说话了?还有用么?帆儿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算要了刘余航几个的命,也于事无补。”
两个声音这般说着,旁边又有人插话进来:“老二,你这如今说这些,但是先前出事的时候也不见得你有什么说法。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同放屁有什么区别?”
“先前我是没回杭州,不知道情况,刘老四,你再放屁看老子打不死你!”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起来,便在这时,有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句:“够了!”说话的人在刘家似乎很地位,这句话落下来,原本开始变得像沸水的局面登时沉寂,安静得一丝波澜也没有了。
这样又等了一阵,苍老的声音才又说道:“这事你们要怨就怨老夫吧,如果当初老夫能够出来说句话,何以至此……”
……
随着时间推移,杭州城夜色之中属于夜晚的热闹气氛到得某个顶点之后,开始慢慢转淡,再到得后来,繁华散场,新一天的生活开始酝酿。这一个晚上,关于刘家的事情是人们谈论得最多的。正面的,反面的,关心的,不屑地,唏嘘感叹的,幸灾乐祸的,人们以各种各样的姿态说着这事。
这其中,有的场合里,却是抱着好笑的态度来看待这一切的。有这样态度的人,当然便是此次事情的始作俑者了。
许宣在那边喝着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黄于升坐在不远的地方说着话。
“刘家都要被吓死了……吼吼吼,都在说着怎样替刘兄收尸……吼吼吼,笑死我了。据说有人看到刘余航从西湖那边火急火燎地下了船,随后去了大牢。出来的时候,跟死了爹妈一样。”
许宣闻言,也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随后稍稍平复下来:“既然去了大牢,那么刘余帆的死在他们那里就是已经确定了……真是好奇这些人随后要怎么处理。”
“他们今晚都不敢回家,找了青楼过夜。”
“哦?都到这一步了,还有招妓的兴致?”
“哪里能啊……吓都吓死了,即便有心也无力。招妓?别开玩笑了……大概也是在合计着事情。说起来,汉文你这一次的手段真是绝了,我先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还能这样做……几乎不用做什么事,也不需要真的参与勾心斗角,只要事情做出来,那么那边就疲于奔命,根本没有勾心斗角的心思了。”
“呵,看起来简单,其实也不尽然。这一次也是运气好,若不是令狐楚出手,你以为真的能到这一步?”
“说的也是。不过……还是汉文你厉害啊,如果是一般人,最多让锦衣卫上门去吓唬一下,事情虽然也能够解决,但哪里有这般痛快?”黄于升说着“啧”了一声:“只是,委屈了刘兄……眼下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黄于升这般说着,许宣则是满脸不敢苟同的神情:“他委屈?呵,他眼下不知道心中有多乐呢。”许宣说着,撇了撇嘴,将手中的茶水饮尽。
二人说着话,不多时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带着一阵风,将屋内的灯火吹得微微晃动。
“你们倒是好兴致,老子今晚都要累死了……现在才觉得,吓唬人也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进来的正是令狐楚,一脸的不满意:“而且,都是一样的表情。一个个见到我,面如土色,真是没什么意思……难道我长得很吓人么?明显不是嘛。”
令狐楚说着,扯过一张凳子坐下来:“热死了……”
那边黄于升倒了一盏凉茶递过去,他偏头看了看:“我累死累活的,居然给我喝茶?难道没有酒么?”
“有的、有的!”
令狐楚闻言,这才满意起来。
随后说道别的事情上。
许宣伸手赶飞一只烦人的蚊子,想了想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你那边情况比较顺利?”
“起止是顺利。”令狐楚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扔在桌上。
黄于升的目光望过去,愣了愣:“银票?这么多?”
“破财消灾么……那些贪官污吏,这种手段玩得很熟了。今日这一趟收获颇丰,我们几个可以一起分了,当然,事先说好……我是要拿大头了。”
“令狐同学,这就不对了……当然是要五五分成的。”
“不可!”
“那酒你别喝了,给你五成。”
话说到这里,安静了片刻,房间里传来一身金属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许宣讪讪地笑声夹杂在其中:“有话好说嘛,大家都是文化人……别有事没事动刀子,呵呵呵……”
……
月亮渐渐偏西,在大牢月色照不到的一间牢房之内,刘余帆坐在如豆的灯火前看着手中的几页纸。这些都是方才叫罗浩的牢头送过来的,记录的是关于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想着自己如今在外面的人心中变成一个死人的事情。先是微微皱了皱眉,但是随后还是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我居然就这么死了……呵。”